滄平民風素來剽悍,那石田嬌也十分剛毅,擦幹眼淚,就直接跑到工長家裡討要說法。
北方各郡有初五迎財神的習俗,工長一家老小正在忙上忙下請神像、擺貢品。然後聽到大門被擂得如山響。
工長的媳婦兒歡喜道:“財神來了!”便起身去開門,身後兩個娃娃也是歡叫著拍手:“哦!財神來啦!財神來啦——”
結果一開門,竟然是一個亂發披肩、滿臉悲憤的女人。
“姓張的,你出來!我弟弟因為修水庫丟了命,你們家得給個交代!”
工長的媳婦嚇了一跳,慌忙退進屋子喊自家丈夫。
“這麼晦氣?”
工頭急匆匆地趕到門口,一看門外女子滿面怒容,正指著自家大罵,一旁幾個鄰裡聞聲,也探頭出來張望。
工頭大致聽了個前因後果,當即堆起一張笑臉:“姑娘,你弟弟是因生病去世,跟咱工地沒關系啊……”
石田嬌聽到這話,臉色一變,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雙手抱頭嚎啕大哭起來:“放屁!他在工地時就生病了!
“就是你們害了他!我不走了,你們不給說法,我就死在你家門口!”
工長的媳婦急了,這還大過年呢,給旁邊人家看笑話,當即一手拽起石田嬌的胳膊,另一隻手捂住了她哭號的嘴:“大妹子,要不,咱們進屋慢慢商量……”
石田嬌力氣極大,猛地掙脫了那女人,將她摔了個屁股礅兒。
自己兩手在地上一撐,在地上撒潑打滾起來。
張工頭實在是沒有辦法,只好擺了擺手,叫媳婦回房取了十兩紋銀。
石田嬌看到錢,才止住了哭,但她還是沒接:“張大哥,你這是不是太少了點。之前死了十幾個那次,每家每戶可是賠了二十兩銀子。”
“那是縣裡的高大人自己掏的腰包,他是什麼人哪,咱哪能跟他比……
“這回石兄弟那病,確實很難說和工地有什麼關系,我也只是看在你們家不容易的份上,唉……”
石田嬌狐疑地打量了一下他,又張望了下工頭家裡的陳設——看起來確實並不富裕,亦是茅草屋頂、黃泥巴糊的牆,比自家好不了多少——猜測可能確實是拿不出更多的來了,便悻悻起身,用袖子囫圇抹了抹臉上的鼻涕眼淚,接過銀子回去安葬弟弟了。
但過了十五,到了返工那日,張工長發現他那隊一共二十人,竟然有六個人沒來。
平日裡那些工人流動也很頻繁,但也沒見有那麼多人同時罷工的。
他慌忙跑去找監造。沒料到的是,這一早上,已有好幾個工長因為此事找到他了,棚裡已是吵翻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