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虛白瞥了他一眼,並未接這句廢話:“我妹妹是南越郡的都督,以前在府裡見過幾次。”他頓了頓,又蹙眉吐槽,“這人喜歡捧高踩低,蠻討厭的。”
都督?妹妹?啊?
雖然只有兩句話,但巨大的資訊量毫無預警地沖入柳渡的耳朵,海水平靜,但他腦中已捲起一片驚濤駭浪。不由自主,表情管理便有些失控。
顧虛白好整以暇地,抬手把他快驚掉的下巴合上,輕笑:“不用這麼驚訝吧。”
他這人體溫較常人高,觸及自己面板的時候,就像被燙了一下。笑起來的時候也一點都不冷,柳渡想,他怎麼就不能一直笑呢,而且他沉默也就罷了,怎麼一開口就是讓人接不上來的話題,太可怕了。
而且他說,“你可以問。”這叫他怎麼問呢?你妹妹是都督,統領一方軍隊,你呢,你怎麼在寺裡修行?
要不還是把他丟海裡去吧。他顫顫巍巍地想。
顧虛白懶洋洋地朝後一仰,倚到甲板上,然後趁他走神的空當,竟隨手掬了一捧水,揚到他的臉上。
“你這兩天是在生氣?”顧虛白慢悠悠地晃著手指上的水珠,“原來話不是挺多的嗎?”
柳渡還沒從那沖擊中回過神來,就被冰涼的海水激得打了個哆嗦。他沒見過這樣的人。先是讓他閉嘴,然後怪他,怎麼不說話。
剛才他還心懷感激,說顧虛白總算給自己遞了根繩,讓他能重回地面,這會兒卻發現繩的那頭還拽在顧虛白手中,他用力一拽,自己又再次被悠到半空中,而他似乎很享受看到自己手足無措的樣子。
但柳渡沒學過生氣這項技能,他就是有些委屈。
“沒有。”柳渡掏出帕子,把臉上的水擦了,聲音很輕,“我……只是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你高興。你不讓我打掃屋子,我就沒有再打掃了,但你不讓我用客氣的語氣說話,我就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顧虛白臉上露出一絲無奈,他這番話,倒顯得自己像個惡人:“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想問什麼就問什麼,我的意思是這個。”
柳渡沒有太明白:“但我說了,你要是不高興呢?”
顧虛白不禁失笑:“那你不說,怎麼會知道我高不高興?”
柳渡被繞了進去。他覺得好像有點道理,雖然顧虛白喜歡把他吊起來,卻沒想讓他真的摔下去,他又覺得顧虛白心眼不壞。
於是想了想,還是問了:“那你妹妹如果是都督,也就是將軍,那你豈不是將軍的哥哥?怎麼又會去白鷺寺呢?”
顧虛白聞言,神情如故,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是我父親把我送進去的。”
他看起來似乎沒有不高興的樣子,柳渡鬆了一口氣。
“不過我本來也對統兵打仗沒什麼興趣。當時朝局比較複雜,父親背負了很大壓力,就幹脆對外宣稱我一心向佛,也是為了避一避風頭。”
“那你父親是……”柳渡又好奇追問了一句。
“兵部尚書顧行止。”顧虛白道。
這並不是不可言說的秘密。
元昌三十三年,南越郡都督顧行止奉先帝之命南下濋州,討伐俚蠻,屢建奇功。
兩年後,先帝崩逝,今上紀靈即位,改元“建隆”。顧行止因隨駕征伐之功,進封驍騎大將軍。然皇帝多疑,忌其軍功太盛,恐其在南越根深蒂固,自成一方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