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渡眉頭緊鎖:“那濃度提高,病患能承受得住嗎?”
“能挺過雄黃毒性的,就能活。”
那醫師沒說後半句,聽到這話的二人對視一眼,心中頓覺沉重。
這時,那名老大夫直起身來,將瓷瓶塞上木塞,遞給旁邊的大夫,隨手揉了揉痠痛的腰。
柳渡趕緊上前,朝他作揖道:“老先生,我是南越來的郎中柳渡,此次前來,想看看是否能幫上什麼忙?”
老人抬眼看了他一眼,微微點了點頭,但並未作聲。
一旁的年輕大夫連忙解釋道:“季慷大夫早年試藥時損傷了嗓子,所以不能說話。
不過他能聽見,你們直接與他說便是,他可以寫字回答。”
柳渡又問:“季大夫,因南越暫未發現腹疝病例,我們對此病只知道些症狀,不知其理,勞煩問您,廣陵這邊是否有所發現?
老者聽罷,取過紙筆,刷刷寫下兩個大字,沖他們一揚,柳渡接過來一看——“隱蟲”。
“季大夫的意思是……”柳渡問。
年輕大夫介面道:“季大夫懷疑,這病是由水中的某種蟲子引起的。
“我們取了不少泥土、河水的樣本,卻一直找不到具體的蟲子。他便堅信,這一定是一種能隱匿形態的蟲子。”
那年輕人的語氣裡帶著一絲不置可否的意味,顯然並未完全相信這一說法。
柳渡卻心裡一震,緊接著問道:“所以您才用雄黃試治?”
渚郡那場瘟疫,最後消失的原因一直眾說紛紜。江湖上流傳著各種版本,有人說是天氣轉冷,蛇鼠自然冬眠,鼠瘟便退了;也有人說是瘟神取夠了人牲祭品,便不再難為人間百姓。
也有傳聞說,渚郡有一個縣城,因家家戶戶都有釀雄黃酒的習慣,患病人數顯著低於其他地方。
然而,雄黃酒中所含的雄黃微乎其微。是有古代傳說記載它能鎮妖降魔,但事實上,對於這麼大體型的蛇鼠,除了讓它們昏睡片刻,幾乎不起作用。
而且渚郡澇災後,大多數人都遷移到了別處,所以這種說法很快就無人再信了。
柳渡卻記得藥經中提到過,雄黃能夠殺死許多小型寄生蟲,比如疥蟎。
在過去,人們認為疥蟎是因為身體有創口破損、又沾染了髒汙,才引發面板腐爛。後來才逐漸發現,這種病其實是由肉眼難見的小蟲子引起。
那麼是否有可能,也存在著一種更微小的蟲子,能感染蛇鼠,導致鼠瘟;也能悄無聲息地感染那些工人,導致腹疝呢?
只見季大夫點點頭,又寫下兩行字,遞給他:“砒石、水銀亦有效,兵器、印染作坊來的工人輕症。”
柳渡喃喃道:“所以如果真是寄生蟲引起,那麼從這些作坊招募來的工人,因為體內本就集聚了微量的水銀……”
顧虛白突然想到了什麼,脫口而出:“柳渡,你還記得嗎?之前入海口的針蔞變白,是因上游河網裡的有毒水銀含量升高,導致出現了抗藥性……”
柳渡也想到了這一層,神色一變,連忙轉向季大夫問道:“能否勞煩各位,幫忙統計一下,廣陵的這些重病患者,是否曾服用過針蔞湯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