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若要小相公勸說陛下‘開海’,將如何?”
廉衡垂眸,嘴角旋即半翹:“不難,為陛下算筆經濟賬就成:一,朝貢貿易與民爭利,確實能為朝廷帶來好處,但它同時是一種政治行為,往往額外負擔著朝貢使團的所需花銷等諸多費用,這可大大攤薄了朝廷既得利潤,甚至扭盈為虧,進而使財政不堪重負。這不用小子舉例,殿下隨便翻開本戶部賬本子,即可心知肚明;二,毫無疑問,逼走合法明貿就只剩暗地私貿,但這民間私生的海貿,可不向朝廷繳納一厘稅,獲利的只有貪賄受賄地方官。倘使這些地方官再與武裝海商精誠合作,實際上讓消滅民間有組織力量的政治目的又落了空。”
周遠圖慈眉一笑:“小相公果真聰穎。”
明胤道:“陛下這邊,交給我。”
廉衡望向秋豪:“秋豪,負責朝貢的沈宗滿、葉茂,皆是豐四海親族。讓狸叔藻密佈排,三年後我要看到朝貢的明細賬本子。”
秋豪望向明胤,明胤默允。
周遠圖:“老朽以為,此去三年,可小打,不能大鬧,二位以為?”
明胤默肯。
廉衡亦點頭:“若您能掌握些‘命門’,三年後,我必定能幹翻一船人。”
……
周遠圖無以言對,也便岔話:“老朽此去漳州。但不知,通州、台州、福州及南洋諸州,可有人去?”
明胤:“邵邕、葉岐、楊孔嶽、鄧英章,先生可曾聽聞?”
周遠圖:“老朽略有耳聞,幾位大人,皆是退隱林下的純臣。想不到殿下,竟與他們保有聯絡,真是可敬可嘆。”
“熟人推薦而已。”明胤道。
“相里為甫嘛?!”廉衡問。
“右相爺?”周遠圖接話。
“不怪老先生吃驚,他可是位熬清守淡,卻能調和鼎鼐的揆宰。無人匹敵。”遠圖公聞言訝異,明胤則沉默一貫,廉衡望向大人物,痞痞窩坐椅子裡,雙手一攤道:“您說說您,多好一岳丈,拱手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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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胤:“坐好。”
廉衡依言坐正。
周遠圖:“有幾位大人守在東洋、南洋,最好不過了。殿下澄思渺慮,下臣慚愧的很。”
廉衡:“老先生才是意外之才,有你們守住海壤守在滇南,不怕鈔弊,不能革除。”
周遠圖:“小相公過抬,老朽雖能幹拌嘴,談論些問題成因,但真正如何入手尚無頭緒,不若幾位大人潛藏蟠伏,胸懷出奇主意。單說這位潘大人,增設河兵、束水衝沙的理念一旦貫徹,必將前無古人。”
廉衡:“增設河兵,近年根本無可能。”
“小相公這話緣何講起?”
“老先生太不瞭解聖上了,以吾皇性格,斷不會開天闢地廢除徭役。自周秦起,徭役名目,苛嚴繁多,有增無減,‘裡甲役、均徭、雜泛’這三項差役在造橋修路、治理河渠、轉輸漕谷及戍守邊防上為我朝輸出了無限人力、節省了鉅額財政。一旦河道這項徵徭大頭轉由兵丁守築,餘下工事定然逐一效仿。您說陛下能答應敢答應嘛?!”
“募銀取代募役,有何不可?”
“三天兩頭敢徵役,藉口‘工事、災害、外攘’多。但誰敢三天兩頭來徵稅,敢說國庫空虛嘛?!”
周遠圖一時無言,沉默良久,幾經猶疑方望向明胤,揖手道:“下臣,有句話雖不當講,但又委實該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