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敬德回緩神色,跟著辯駁:“這小子坐卦湧金巷,招兒是‘八卦九不準’,比你這‘十掛九不準’還靠譜些,你這老道,還是哪涼快呆哪去。”
老道笑眯眯句:“小相公切記,守得清善,受無量福。”言訖,他低低撮捻句“從苦入苦,從冥入冥”,挎好褡褳也不看餘下人,撥開便裝金翼,揚長而去。
明昱從旁打圓場,再次乖哄明旻:“旻兒,他嘴下無一個好卦,你信他胡說,攪了大好心情,豈非吃虧。”
紅苕亦道:“就是,小主,你信一江湖騙子做什麼。若叫娘娘知道他今日咒你,定叫他棄市斬首”
明旻不理眾人,只上前一步踱廉衡面前,鄭重詢問:“他方才說我的,你聽到了?”廉衡點頭。“可他說你的那些,我沒聽懂。”
廉衡微微一笑:“有甚不懂,三不得,娶不得嬌妻,當不得大官,踏不得金殿。吾生四願,被他未卜能言否掉三個,你要我信他怎的?”
“可是……”
“坊間有句俗語,叫‘若信卜,賣了屋;賣卦口,沒量斗。’”
明旻想了想,這便信了他話,雖說他大道理一筐一甕,不甚中聽,卻止不住想聽,每次聽了都很安心,末了露出絲笑,揚起小臉:“就你歪道理多,怪不得祖父斥你整日胡混,菊九姐姐老罵你不幹正經。”
廉衡心說搞得您好像多瞭解我一樣,搖搖頭忍不住與她辯:“這世上,只能我叫祖父為祖父,你叫什麼勁?”
明旻小臉高揚:“憑什麼?”
廉衡本就高她兩寸,稍一踮腳,就碾壓住她聲勢,顯得狼氣十足:“這樣顯得我特別!”
“虛偽!”
“我就虛偽了怎麼滴!”
兩人鬥嘴拌牙,根本不顧忌綴在身後的一群顯貴,菊九小心謹慎地跟在貴胄們身後,本想打道回家,可小大大小興趣正濃,不忍敗興,但若她獨身離開,留他倆跟一群顯赫身後,人煙混雜保不齊兩孩子走丟,以是,只能忍著耐著綴在最後,走燈海里失神。她瞥眼面色不良的唐敬德,心裡反覆咀嚼著道士嘴底的“火雷噬溘”。
所有人,心情都被澆了勺涼水,但也只是影響些心情罷了,沒人能想到,老道士一語成讖。
“九兒可有心事?”唐敬德察覺菊九神色,忍不住關詢。
“沒有。”菊九難得柔順,她不想給唐敬德雪上加霜,但也做不到多少雪中送炭,“你以後還是注意點好,別往不該攪和的人堆裡攪。”
她聲音並不高,但話鋒針對的是雙龍,唐敬德下意識看了看前邊二龍,膩近她說:“看來你還是很關心我啊,那你看,我讓國舅爺,何時上門提親……”
“唐敬德”,菊九掐斷他話,站在一派燈火闌珊底,幾番隱忍,“別在我身上耗神了。有些事你大概已知曉,而我是什麼人你更是明白,且不說國舅爺絕不會答應,你若再糾纏,他們遲早會找到我,就算是幫我,離我遠點,好嗎?”
唐敬德神色瞬黯,然轉而敞亮,他是個向陽而生、循光而活的主兒,若非這性情,以他爹不疼娘不愛的成長經歷,怎會如此爽闊。
“你是喜歡我的。”遊神眼睛汪滿星星,“你喜歡我是吧?!”他利落收攏骨扇,辭色肅然,“單憑這點,足矣,餘下的若能相抗便由我扛,我若扛不過,那我們雙雙歸隱即可。”
“唐敬德,你別沒事找事。”菊九微微動容,卻隱沒在夜色中不易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