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想助叔伯回到海上,此刻卻改變了主意。”
“你想將我交給朝廷,替你主子邀取功名?”
頭次聽人直呼明胤是他主子,少年人還真是渾身雞皮不適應,他失口一笑,盤膝坐其對面,抬手止住了緊貼過來的夜雕追月,為這位海老大慢慢斟盅茶,又為自己斟了杯,悠悠啜口,這才道:“點塔七層,不如暗處一燈。小侄以為,救您的命,不如救您的人。”
梁道乾沒有聽懂:“救我的人?難道我還有兄弟被齊老狗關著?”
廉衡失笑:“您誤會了我的意思。”
“誤會?”
“是您說,要麼忙著死要麼忙著活,救您一命助您登海,您還是個匪,既然忙著活,何不堂堂正正的活著?”
梁道乾這算聽懂了:“想讓我歸順朝廷?”他頓了頓,語氣依舊嚼鐵咀金,“不可能!”
廉衡端起茶盅抿了抿,兀自轉對夜雕:“二黑哥,茶涼了,你幫忙弄壺熱茶來。”
夜雕兩步走近,端走茶具:“你身體不好不能碰涼茶,偏不聽,剛才就想說你了。”追月適時嘁了聲:“指望他聽話,還不如指望條狗。”夜雕轉向女英雄:“你過分了啊!”再轉回少年:“我去沏壺紅茶來。”言畢他才望向梁道乾:“您紅茶可以嘛?”
梁道乾茫茫點頭,被這小插曲弄得有點蒙,他一直覺得這主僕關係怪的緊,主子不像主子僕從不像僕從,以他經驗,這四個人武藝超群絕非等閒之輩,但他們對少年卻言聽計從,但又不為他馬首是瞻,他們之間的關係看似不等又似平等,總之很怪。
就在其發懵之際,少年徐徐開口:“拒絕太快,並非好事,叔伯不如聽小侄把話說完,再作決斷不遲。”
梁道乾“嗯”了聲,片刻反應過來,又補道:“你小子說破天也沒用,老子絕不會歸順這狗朝廷。”
少年失笑:“狗廷也好豬廷也罷,叔伯每逢外敵,不還是得率先揚明自己是大明的人?”
梁道乾被他塞住了,因為少年所言屬實,海上幾十年,每次遇到真倭賊、紅毛鬼,他們都以表明大明子民的身份來耀威來阻敵,但遇外侮,那面平日對抗大明的盜旗就成了扞衛國家的獵獵主旗,想想真是滑稽。
廉衡:“出於某需求,我曾將七大海匪挨個研究了番,尤其是您——被明廷冠以‘七大悍匪活典型’的教材式人物。”梁道乾冷冷盯著他,少年無懼其眼神繼續道,“您呢,早年因科舉不第而從事海貿,後因私貿不為朝廷容而遷居海島,佔島為王。明廷通報說您奸擄燒殺滿嘴獠牙無惡不作,總之是臭名昭著。”少年頓了頓再道,“小侄以為,這臭名呢多由朝廷冠上,朝廷想讓億兆子民和您對著幹而編出這些‘事實’,最不可相信,而事實上,情況和朝廷白紙黑字通報的剛好相反:您號稱南賢王,在南海沿海一帶尤受百姓愛戴,威信極高,短短二十餘年,已有八萬軍民從廣東廣西渡海去投奔你。就衝這點,今日我所提之事,您不論拒絕與否,我都不會為難您。”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夜雕這時走了進來,將滾燙的一壺熱紅茶端到畫几上,退開一步,跪坐於少年身側蒲團上。他還是不放心,畢竟梁道乾也是位武藝傍身的人。
梁道乾拎起茶壺斟了盅茶給他,給自己又斟了盅,單手端起來仰面幹盡,形似喝酒:“不管怎麼說,衝你最後的話我敬你一盅,不是衝我賢王的名,這名我不要,單衝你沒有用明廷冠以我們的匪帽來看待我們。”
廉衡雙手同敬,放下茶盅卻道:“明明英雄膽,偏偏要拿匪之刀。”
梁道乾臉又難看了:“你瞧不起我們?匪刀也是刀,不比軍刀缺血性!”
“但您讓八萬軍民成了自己國家的眼中釘,成了叛國賊?”
“我們沒有叛國!”梁道乾霍然站直,玉盅擲地稀碎。
夜雕捏緊手中刀鞘,廉衡轉向他,溫煦煦道:“再去拿個茶盅來,話還長著呢。叫小以進來收拾一下。”
夜雕看眼梁道乾,起身出去了。
廉衡安撫這位急躁易怒的海老大坐下:“奸商也是商,搶劫自己國家的商船,等同犯罪,無異叛國。”
梁道乾再被噎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