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睿小心臟撲騰撲騰,幾乎都揪在了一起,許佑德無奈:“你不必緊張了,我覺得這位陽伯公沒本事把咱們救了。”
他已經是一副,“俎上之魚已躺平,但憑刀槍筷勺分割”的模樣。聽著也挺悲傷的。
沈睿看了他一眼,抬手把他嘴巴邊上的血漬給抹了,“我哪裡擔心他能不能救出咱們的命?我只不過在想,若是他真有智慧,如今就該繞到船尾那邊,趁夜色跳到水裡頭去,也還能保住一條性命。”
許佑德抓住了她將將要放下的手,橡皮泥似得在臉上亂亂地揉搓一通,直把血跡都擦乾淨了,才肯放下,嘟囔道:“什麼時候了,自己的命都保不住了,還在想別人。”
沈睿看了看自己沾滿了血的手,抬眸:“你是不是想死?”
許佑德:“我不想死,可是如今也由不得我想不想了。”
死,其實也沒什麼怕的了。
賬冊子已經交與天家,禍世陰謀已經和盤交付,他們不過是聖上旗下的先鋒部隊,倘若死了,總有人會前仆後繼。
她一個閨秀女兒,做到為國捐軀,做到不愧胸中忠義之心,已是難得,甚至是恩賜。世上沒白來走一遭。
何況大家都在一起,身邊有哥哥,還有未婚的夫婿。
沈睿想到此處,先笑了起來,看著自己這隻沾滿了別人鮮血的手,湊近唇邊,輕輕地舔了舔。
真好,這輩子沒緣分拜堂,好歹昇華了一下感情,血脈交融了。
沈睿道:“沒什麼可怕的。”
就是要對不起還沒歸家的爹爹孃親了。
許佑德一直瞧著她,神色深深,藏在了迷離昏暗的夜色之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忽然,甲板顫了。
並不是動,而是微微地,不著痕跡的輕微顫動,幅度抖得極小,若不是有些內功底子,怕是還察覺不到這等動靜。
可船上眾人,除了謝瓊貴公子哥,剩下的都勉勉強強算是有點底子,立刻就察覺到了不對。
黑衣人亦是如此,動作齊整劃一,“鏹”得一聲,利刃紛紛出鞘。但這聲音卻只有一聲,可見訓練得是多麼的規整。
艙門慢慢地開得更大了些,先出來的不是那些自帶搞笑效應的小白球,而是影子。
一個倒影得清晰的,頎長無比的影子。
人言道,月明星稀。沈睿他們躺在甲板上看了半天的明亮如燈燭的星星,可見月亮是不明的,起碼分不到比星星更多更亮的光澤去。
可此刻,一輪彎月卻單掛於頂,正把那個身影對上冰寒的光澤。
陽伯公依舊是一副儒雅風流的君子模樣,可聲音低沉,恍若千軍萬馬統帥的驍勇悍將。他依舊只說那一句話。
“束手就擒,饒爾等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