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對於艾米如此,對任何一個沒被恐懼衝昏頭腦的榮光者來說都是如此,或許在先古列王時代的鼎盛時期,赫姆提卡的榮光者有這個餘裕承擔損失,但對於在三百年前那場圍繞著外層區現今迷霧區)的攻防戰中便已元氣大傷,在今天這個戰場之上又少說減員了一半的榮光之裔來說,是根本無法承受之痛。
“所以,不要抱任何的僥倖心理,點燃火種不過是一場注將甦醒的幻夢,我們必須將目光放在更實際的地方。”在漫長到足夠大部分人消化先前的事實的沉默後,艾米·尤利塞斯繼續了自己先前的演說,“那就是,我們到底是固守於此,於此重建赫姆提卡,還是向至深之夜進發,在黑暗中殺出一條血路。”
他對赫姆提卡即將墜入舊日支配者的迷夢一事並不知情,根本不知道榮光者們在此刻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只能遵循命運指引的道路,一路披荊斬棘,在濃郁的化不開的黑暗中開闢出一條滿是鮮血與屍骸的道路。
但其它的倖存者並不是都與他一樣未曾聆聽過杜克·高爾斯沃西的演說。
“抱歉……我必須要打斷一下。”一位榮光者舉起了手,先前浮於臉上的不信任在先前那番言語之中已多少得到消融,他或許並未完全相信少年的話語,但至少已經脫離了懷疑的深淵,能夠站在一個相對客觀的角度分析局勢,“固守赫姆提卡行不通,是一條徹頭徹尾的死路——與其被舊日支配者玩弄於股掌之上,我更願意何在至深之夜中謀取殺出一條血路。”
“那種怪物……”如果破冰一般,他的發言顯然只是一個開始,在場的近百位榮光者中,漸漸受到艾米觀點影響的不在少數,“只會比大袞那更強大,更恐怖。”
“相比較之下,妖魔還真是和藹可親。”
在激烈的討論聲中,殘存的榮光者們迅速的達成了共識,但嘰嘰喳喳的討論聲的消失,卻與之無關,而是源於另一個核心要點的點出。
“我們該聽誰的?”
樸實無華的問題,說話的人也沒有特別重的機心,然而卻難住了在場的所有人。
艾米·尤利塞斯對自身的能力心知肚明,資歷淺薄的他就算擁有大祭司這一重的身份也不打算挑起那過於沉重的重擔,而能夠創造精神網路的格拉蒂絲·阿奇博爾德在現在這個狀態下雖然有心,卻也無力——至於其他人,在場的榮光者中既沒有議會的大人物,也不存在能夠鎮得住場子的強者,說到底誰也沒有壓服其他人的能力與資格,真要爭論起來,恐怕沒有十天半個月根本討論不出結果。
而偏偏現在是爭分奪秒的時候。
誰也不想把寶貴的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爭論上。
剛剛還熱烈的討論,於這一刻徹底沉寂。
“再等等吧。”
無可奈何,少年只能就此結束了這輪會話——然後,開始了新一輪的等待。
但這一輪等待註定短暫。
——意料之外的來客就此登場。
有若實質的沉重壓力徑直壓迫在所有人的心頭,某種很讓人敏感的上位物種的威壓令相當多人的身體不自覺的顫抖起來,然後……伴隨著凌冽寒風的呼嘯,牛皮靴子與地面碰撞發出生硬的摩擦聲。
——僵硬的、機械的腳步聲。
大概可以這麼形容?
榮光者們下意識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破敗不堪的染血風衣,凌亂不堪的銀白長髮,遍佈血汙與塵土的臉頰,以及毫不掩飾的異質感。
也不需要掩飾。
所有的榮光者都在第一時間認出了這位來客。
杜克·高爾斯沃西。
——他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