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回頭看了他幾眼,講話切換到英文,語氣難得正經起來。
“即使你不想接手鵬遠,恐怕也沒有那麼容易。中國市場太大,既然入場拿到甜頭,董事會就不會輕易同意離開,現在你執意與鵬遠分家,面臨的就是改名,甚至脫清一切關系,你還願意做嗎?我們上個季度取得的成就中,鵬遠集團本土優勢的加成很大,你真的能放手嗎?這一切很複雜,我以為你在當初接下對賭協議的時候就有想好,但以你現在的選擇來看,我不得不懷疑你是否真的知道。”
他連珠炮的問題句句犀利,直擊重心。
面對前幾個問題,裴子騫沒有回答能不能,也沒有回答願意不願意。當車半分鐘後駛過一截隧道之時,光影交錯間,他才像是承受不住忽明忽暗一般閉了上眼睛。
吸一口煙,他緩緩說:
“我早知道。”
煙霧飄出車窗被風吹散,街燈影影綽綽,夜色冰冷卻又暖黃,恰似此刻餐廳漸深的燈光。
裴子騫順著燈光靜靜描摹卞皎的臉孔。
片刻後,他說:“這方面,你從來比我勇敢,也比我灑脫。”
這頓飯最後由他買單。
買單時卞皎不同意,他講哪有自己做東最後由客人結賬的道理,但裴子騫說:“不重要,就當為你餞別。”
卞皎皺了下眉,像是不懂他為什麼這麼正式:“我只是去一個季度,買張機票隨時就能回來。”
裴子騫正在簽單,聞言笑了。
“那麼下次你請。”
卞皎愣住。
裴子騫抬起眼,燈光照在他的眉眼,灑下一片淡淡陰影。
“難道沒有下一次?”
他的聲音低磁,莫名與餐廳不知何時開始演奏的鋼琴曲相契。
卞皎張了張唇,竟然說不出話。良久後,他點了下頭。
“下次我請。”
裴子騫的目光一瞬垂落,眼睫與陰影的界限混淆不清。
最後他起身,好像在右方衣袋裡取出一隻火機,夾起一根煙在手指間前,他只說:“有機會再說。”
第二日,裴子騫與宋清一共飛往倫敦。
落地第一天下午,宋清舉著一根巨大的機械假肢坐進裴子騫酒店房間。
他講動物假肢這個專案已經完美落地,不過這一次你真的一分錢都賺不到,確定不後悔嗎?
裴子騫接過助理手中的臺本,沒有回答他。
半小時後他將接受一場直播訪談。
訪談內容聚焦oneiro的智慧輔助駕駛技術,主持人是業內的犀利名嘴,早年新聞幕後出身,經歷頗豐,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
錄制開始前,助理多次核對臺本,一如既往刪去所有涉及隱私的話題,並再三同節目組確認全程按臺本進行。
但這場訪談的末尾,這位主持人還是提出一個臺本外的問題:“除開技術,oneiro的宣發也是一大關注熱點。我有注意到你們在宣傳語上好像很喜歡用“規避遺憾”這兩個詞。chan,大家都知道,你的人生一路坦途得就像範本,我很想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