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裴子騫出國,每年寥寥幾日的假期也試過出遊。塞席爾、龍目島不再是他只能在地圖上看到的名字,劄幌也比陽市到首都的距離還要近,可他卻並沒有覺得這些地方有卞皎口中的那麼充滿魅力。
他想自己好像真的在水裡撈一枚月亮,真的徒勞無功,又也許人生的確是綺夢一場,見不到最愛的人便醒。
可是一切又是如何走到這樣一步?
分明他最初的願望僅僅是和對方保持一輩子的聯系,也許後來他得到的遠比奢求的要多,但他又不是要天上的月亮。
即使真的是天上的月亮,憑什麼一切給予他後,又被剝奪?
一年前因為公司ipo上市原因,裴子騫在歐洲有過短暫的一段緊張性頭痛,醫生最終建議他去看心理。
過程中對方很自然地帶他回溯到了這段感情經歷,後來他才知道這種方式叫做暴露療法,總之那一段時間,他無法阻止地回憶到最難捱的那個冬季——
高二寒假。
意識到對卞皎的反應後,裴子騫許多天無法入眠。漫長深宵裡,他也有翻出手機中儲存很久的那個影片,戴上耳機,迴圈播放。
就像無數情竇初開的少年,他其實並不能確定自己對卞皎是什麼樣的情感,又或許是心中有過答案但是不敢肯定。畢竟愛情,尤其是同性間的愛情,莫大禁忌,所以他的第一選擇是迴避。
直到寒假過去一週左右,成績出爐,這一天他並不在社群超市,相反請假在家。不知道為什麼他總有一種直覺,那就是今天一定會接到一通電話,一通來自他的電話。
果然正午剛過,鈴聲響起,來電顯示卞皎。
他叫他一起去馬場,說要見他新買的馬。
期待許久的電話接起,裴子騫卻意外地繼續保持迴避。他說他今天安排很滿,下午還要去小學輔導。
卞皎沉默幾秒,竟然問他薪資。
回想起來,裴子騫自己都在想當初為什麼有那麼無可救藥的自尊心,明明卞皎開出一個價格,他到場,這就是很普通的一場交易,甚至用錢貨兩訖形容也不為過。但當時他就是不肯鬆口。
分明很想見到這個人,很想和他說話,很想觸碰,做更出格的事情,但是卻無法控制地將語調冷下,一句一句全是拒絕。
反而卞皎不肯放棄。
他一如既往地對裴子騫說了很多話,拙劣利誘也有低階威逼也有,勸來勸去,直到最後一句:
“我真的很想讓你和我一起見它,這是我的第一匹馬……”
裴子騫終於說好。
結束通話電話後,他點燃一根香煙,靠在床頭抽了很久,直到沒什麼感覺才起床穿衣。
去馬場的一路,他都在反思自己是不是太過惡俗。為什麼總是要聽到對方懇求自己才會答應,分明自己也想去到不行。但真正見到卞皎的那刻,他就不再反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