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來,與裴子騫相識之初,他們二人好像就在飲酒。
那時宋清在巴黎求學,導師是法國人工智慧教父派系學者,春假一週,他剛和女友分手,就到慕尼黑參加一場工業博覽會。
會上他在一個本地大學展位上盯著一個天空圓球看了好久。那個圓球透過識別面部表情來分析心情,從而變換天空顏色。湛藍天空令他想起自己無疾而終的初戀,天空於是變灰,飄零小雨。展會結束後,宋清找了一家酒館消愁。
在那裡他遇見了裴子騫。
對方當時的樣子算不上瀟灑,不知已經飲過幾杯,脖子下還掛著白天展會的參會證,上面有他的姓名以及展位。宋清記憶很好,立即認出他的名字就寫在那顆天空圓球下方。
攀談幾句,對方給他講了一件私事,那時宋清還未想到能讓這個人主動談論私事的時機,有且僅有當下這一次。
“你說你見過我的天空球。”裴子騫說:“怎麼樣,它是否是藍色的?”
宋清說:“我心情不是很好,它就在下雨。”
裴子騫聞言輕笑:“我也是。”
那晚酒館的背景音樂是節奏藍調,宋清就見他跟著音樂晃動了幾下手指,喝下一口尼格羅尼,緊接著兀自言說:
“今天我還未見過它的藍色。其實它很好看,顏色資料是我從中國採集來。或許你有聽說過,有一個中國成語叫做蜀犬吠日,意思是蜀地很難放晴,少見的碧空如洗情況便會引得狗吠。今天白天我檢視過那裡的天氣情況,陰有小雨,是不是很像你的心情?當初採集資料的時候不是沒有人建議過我,世界上的晴天恆河沙數,我不應該固守這麼一個地方,但我想他們並不知道一個道理,那就是越難得的東西越可貴,況且我又不止想要一個晴天。”
停頓一下,裴子騫說:“我是想要一片藍,只要那一片。”
那天之後,宋清很長一段都把裴子騫當成一個可以與自己匹敵的情種。對一片藍色天空都能如此固守的人,如果戀愛,想必萬難也不放手。
可創業初期,裴子騫身體力行告訴他一切想錯。
裴子騫外形條件相當不錯,初見第二天見過對方酒醒後正常的樣子,宋清還想問他是不是在國內出演過什麼角色,否則眉眼之間怎麼會令他想起許多上世紀末獨立電影封面眼神深邃的男主角。高大身形加之冷冽氣場,同行時穿上一襲黑色柴斯特大衣,路上總會有女孩甚至男孩回身的目光。
既俊逸又多金,裴子騫這樣的條件按說天然擁有大學校園裡百分之一的頂尖擇偶權,但認識兩年直到畢業,宋清都從未見過他戀愛。
中途有次例外。
某一次,一位女生找到他們當時的工作室,用德語稱是裴子騫的大學同學。他們工作室的位置其實就掛在官網上,但極少有人到過這個地方來尋裴子騫,宋清當時遲疑幾秒,心想難道鐵樹終於將要開花。
這位女生與裴子騫同校,五官精細,尤其聲音十分清潤動聽。宋清說,他不在,我給他打個電話。
宋清那時也是跑了一天程式碼,腦袋遲鈍,沒去想如若這位女孩真的與裴子騫相熟,那還怎麼會輪到他來給對方打去電話?不過他的嘴一向沒門,什麼話張口就來,裴子騫那邊剛傳來一句hao,他就用中文說:“大佬,你女友殺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