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皎的表情看起來很正經,甚至有點嚴肅,配上他還未睡醒的頭發,彷彿散發出爽身粉的安心香氣:“我好像有個問題沒問你。”
裴子騫示意他問。他相信他還有很多個問題沒問他。
卞皎於是發問:“你為什麼可以留長發。”
裴子騫挑了下眉,他不懂為什麼今早每一個人都如此在意自己頭發。
想了一下,他答:“我的不算長發。”
“可是比高中生規範發型長,”卞皎說,“陽中開學典禮上不是就放過標準圖嗎?”
說著他突然笑起來:“我當時看到圖片,還想說那個頭發和光頭有什麼區別,可惜一個人都不認識就沒法找人一起吐槽,結果下一個環節你就上臺發言了。你是什麼來著,哦,優秀學生代表,但是留著一頭不符合規範的頭發,難道說是年級第一可以有特權嗎?這也太不公平了……”
他笑的時候從不控制面部表情,眼睛真的彎得很厲害,裴子騫覺得自己終於懂得為什麼書上要將人的笑眼比喻做月牙。
裴子騫忍不住說:“也許和你一樣。”
“嗯?”卞皎停下笑,眼眸裡盛著疑惑,“什麼一樣?”
裴子騫說:“學校不允許請假超過一週,但你請了,並沒有被開除。不允許留長發,但我留了,也並未被開除。”
卞皎聽得回答,思索一刻:“好像是。你說得沒有錯,我就說學校都是紙老虎。”
說完他像是得到滿意答案,轉身繼續上樓。
裴子騫跟在他身後,卻在心中對自己說,不是,並不是這樣。
請假超過一週和留不規範發型一樣,在陽中都是重罪,極少姑息,自己未被追究的原因有很多,最大的一個原因也許確實如卞皎所說,是年級第一的特權。
而卞皎的原因呢?
裴子騫看著卞皎的背影,站住步子。
“卞皎。”他忽然叫住他。
這一天的天氣真的很好,秋高氣爽萬裡無雲,別墅的窗面牆外可以眺見遠處金湖風景,海天一片湛藍。當卞皎回過頭來時,從裴子騫的視角便能看見他仿若站在這片藍色之中。
他動了動唇,想問眼前這個人,你是真的不知道麼?
你是真的不知道,你擁有世界上最大的一種特權嗎?你知道“不公平”三個字出現在你的口中,有多麼可笑嗎?
但他最後沒有問。
就好像這片空氣中有一種凝固他雙唇縫隙的膠劑,把一切的忿然與不甘都統統消解,好像心底有一個聲音在告訴他,全世界都與錢離不開關系,但唯獨在這個地方,你不能提錢,因為錢最不值得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