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張商英也才來中書不久。
“張檢正,中的也,介甫公以前一直說民不加賦而國用自足,實際不是不可能。就象前年我朝收入幾達兩億,一時間無數大臣上書,說自古以來,斂財名目與繁重未及我朝之多。但認真的去想一想,我朝百姓安樂當真不及漢唐乎?如果真的斂財過重,又何來的販夫走卒也能穿上羅襪絲綢做的襪子,襪子出現很早了,但普通百姓只能穿著麻布襪子,至於毛襪與羅襪只能有權貴穿得起,這也說明實際宋朝百姓生活提高了)。只是介甫公還沒有找到真正的方法。這個方法不是將財富轉移,而是將財富做大,讓所有百姓都變得更加富裕起來,朝廷再製訂公平的稅法制度,透過各種稅務,朝廷就能得到更多的財富。所以祖宗家法,一再說齊人。但反觀我朝現在卻是象另一個方向轉移,財富向豪強集中,他們不交納稅務……又隱田。因為豪強的兼併,普通百姓生活會變得更困難,如果朝廷直接地攤派各種稅務或變相地攤派各種稅務,這些百姓生活就更困難了。”
其實真的很難。
中產階層的壯大,對一個國家產生什麼樣的好處,都懂。然而就是後來的美帝,都沒有找到很好的解決辦法,更不要說宋朝了。
“如何讓所有百姓生活更富裕?”
“張檢正,讓所有百姓生活更富裕?這是不可能的。就象祖宗家法,齊人,能做到真正齊人嗎?就如商賈,所有豪強都齊商稅,但是不是齊商稅?就是齊商稅了,是不是齊人?因為豪強們手中擁有更多的資源,比如行商的本錢,提前知道國家政策的變動,各地物價多寡的情報,人脈關係,等等,能相齊嗎?因此任何時代,都不可能讓所有百姓都富裕的,只能說國家如何讓更多的百姓富裕,是六成還是七成,而不是現在的可能只有一成的百姓富裕。只有做到這一點,國家再有更合理的稅賦標準,那麼民不加賦而國用自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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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巨說得很含糊。
有些大臣厭惡地皺起眉頭,果然這小子是來勢洶洶。
這也是必然的。
但有不少大臣同樣在深思。
說不管用的,主要還是去做。
而王巨做了,無論在慶州,或是泉州,或是兩廣。
他就是這麼去做的,而且不顧朝廷爭議。殺了一些人。
但正是這麼去做的,幾個地方都迅速變得更富裕了,當地官府的收入也猛烈地增加了。
這才是最好的證明。只是王巨以前只做不說,現在才說出來。
王巨又拱了一下手說:“當然。它真的很難,但若是做的得當,就能實現我所說的。可能有一些人以為我仇視豪強,那也是錯了。如果實現了我所說的環境,當地百姓收入激增,那麼在這種環境裡,各個豪強獲利不是被打壓下去,而是同樣在提高。張檢正。你明白我意思了嗎?最好的例證,就是王韶與馬瑊之爭。馬判官提議於熙河徵收兩稅,能徵稅才是一個國家治理的象徵,朝廷也同意了。然而王韶反對之,認為熙河地區新近收復,還沒有完全平穩,又是蕃人,不僅是蕃人,還多是遊牧民族。”
“這一條很重要,為何我能在雲南路執行相關的稅務。其實區別就是在遊牧民族與農耕民族,這兩種幾乎是完全截然不同的文明形式。因此王韶不支援立即置設兩稅,而且透過市易的手段。所得也遠超出兩稅所得。朝廷未採納王韶的意見,終於置設兩稅,果如王韶所說,收入未增反減,而且導致熙河地區一直人心不穩定。就連我提議的於熙河推廣養馬,也因為置了兩稅,而不能執行。”
“但為何王公又取締了市易?”中書堂後官周清問道。
“看過我恩師張公著寫的《爻變》嗎?人必須是穿衣服的,以遮羞恥,這是根本所在。我朝根本所在是何?重視民生!它是不能變動的。但在一些根本所在的基礎上。要適度的調節,冬天穿厚衣服。夏天穿薄衣服。唐朝實施新鹽政與兩稅法,引起了很大的爭議。但被我朝當成立國根本。情況不同,手段不同。地區不同,具體的策略也要不同。朝廷讓我徵交趾,我沒有使用多少朝廷的禁兵,而是立即於當地訓練土兵。為何,北兵南下,水土不服,更不適應當地的炎熱氣候,不但會產生大量傷亡,也不能發揮出他們的戰鬥力。對了,還有潘美南征南漢,也是用了在荊湖南路訓練許久的土兵為主。這就是王韶能在秦州實施市易法成功,但全國推廣市易法失敗的原因所在。所以,我取締了市易法。因此爻變的真正思想是因時制宜,因地制宜。江南東路能推廣江東圩,但能在河北推廣江東圩嗎?”
雖然王巨刻意用了一個京城元旦節繁華,引出一大堆話題,關健地方也故意說得含糊,其用意更是深遠。不過至少王巨說出了所以然。
為何爭,正是因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它還是變法嗎?”
“周後官,為何熙寧變法?乃是因為當時國家財政嚴重虧空,介甫公不得不為也。但現在虧空問題得以解決,就不能再需要那種激進的手段了。然而也不能不為,後面的就是各種調整。包括取締市易法,重置南方十二路發運司,也屬於一種調整,區別就是它算是動作比較大的調整。不過新年到來,大家高高興興,就不要多討論這些個沉重話題了。”
呂公著心中鬱悶,既然知道,為何你要挑起這個話題?
難道這小子又要搞什麼大動作了?
但來不及他細想,五個尊貴的客人被帶了進來。
訶黎跋摩三世。
段氏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