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話說的曲藝前輩們心中感慨萬千,這裡面有些人就經歷過那個可怕的年代,就算那時候他們年紀還小,但也是真真切切看到過自己師門長輩的慘況的。
怎一個慘字了得啊。
臺上何向東說:“建國之後,傳統相聲不讓說了,都要讓說新相聲。可是絕大多數相聲藝人都是幼兒失學,大字不認識一個,再說都是好些五十多歲的人了,他們哪裡能來的了這個啊,又沒別的手藝,不說相聲能怎麼辦,直接餓死啊?”
張文海也道:“是啊,作藝都不容易。”
何向東道:“沒辦法啊,老藝人都五十多歲了,學起來很困難,但是人家也得吃飯啊,就只能說一些擦邊球的相聲。”
張文海幫著觀眾問了一聲:“這擦邊球相聲是……”
何向東道:“就是那時候不讓說的唄,就是一些老的包袱一些傳統段子,那時候園子門口都有人盯梢的呢,檢查組的人一來,盯梢的人立馬就進來了,喊了一聲‘翅子入了,團點別的”。這是我們行話,我們管這個叫調侃兒,意思就是來檢查的人了,趕緊換點別的說。”
“這就得馬上換了,馬上換個包袱,或者跟觀眾聊點閒天兒,得趕緊把檢查組的人糊弄過去。有時候正說到話頭上,沒轍啊,強行換話頭換不了啊,那就只能壓著嗓子,很小聲說了。”
張文海也道:“不容易啊。
”
何向東搖搖頭:“是啊,人家檢查組還批評呢,你們可不能說的這麼小聲昂。”
後一句,他還用上了山西的倒口。
張文海也捧了一句:“嗬,這檢查組還是山西的。”
觀眾又是一樂,但笑聲裡面都帶著一絲沉重。
後臺曲藝界的腕兒們臉色複雜,確實,那個時代很多藝人都無所適從,尤其是上了年紀的老藝人,他們從小就學的東西,也說了大半輩子的東西,突然就不讓說了,都要說新的弄新的,他們哪裡會啊。
有些新的要求跟他們腦子裡面固有的概念是格格不入的,他們根本適應不來,完全不知道該要怎麼辦了。
就拿相聲來說好了,傳統段子不讓說了,要說反應新中國的,歌頌新時代的,或者諷刺現實的,他們哪裡會啊,提前他們都是自己攢好的段子,上了臺就說了,觀眾叫好就好了。
現在光觀眾叫好不管用了,得上面領導批了才行,這群大字不識一個的文盲鬼知道上面領導要看什麼東西啊,他們哪裡懂啊。
所以後來老侯爺牽頭請了老舍等文豪來幫助相聲改革,篳路藍縷,很艱難才摸索出來一條道路。
其中艱辛難為外人道也,方文岐也是那時候才與相聲界背道而馳的,一個人去搜集整理傳統相聲了,在當時那種大環境下,他這種異類又豈能討得了好啊。
不過那時候雖然辛苦,但是大家的精神頭都是高的,因為那時候的藝人都變成了人民藝術家了,再也不是當初那種被人看不起的下九流了,地位不一樣了。所以儘管方文岐受到了很多不公正的待遇,可他從來沒有怨恨過國家,他對國家還是充滿感激之情的。
臺上何向東再道:“再後來就到了文化動亂的時候了,那時候所有的傳統的藝術都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十年時間不讓人演出,無數藝人遭受迫害,死走逃亡傷,多少前輩高人毀於此啊,多少曲藝種類差點絕種,這種傷害我們到現在都沒有緩過來。”
張文海點點頭,沒有捧著說什麼。
全場觀眾也是默然無聲,那些搗亂的人也早就離開了,如果他們還在,聽到這些話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感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