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此,袁滿的看法是:“學學學!那他孃的就不是人學的!但是老頭就這麼點念想,也不是見你真是天縱的奇才,就是時候到了又不想把本事傳給他沒出息的兒子。畢竟好多年前他對著小叫花子也叫人家天縱的奇才。所以你也別有壓力,敷衍一下他得了,非得跑什麼!”
文川語塞:……
讓你去敷衍試試!你老爹現在是老了,腦子不好使了,但是他忘了你是他兒子也忘不了一點他的醫術醫理。
而旁邊看熱鬧的林停晚總覺得自己被莫名踹了一腳。
文川昨日又跑了,只是大家都忙著關均一的事情,還無暇顧上他。看來袁醫是把自己看成文川回來了。
林停晚也覺奇怪,他和文川長的這麼像嗎?怎麼一個兩個的都能認錯。半夜看不清會認錯,人老糊塗了也會認錯。
他剛想出聲打斷,就聽袁醫絮叨道:“讓你十幾歲學你不聽,非要出去浪蕩十幾年,現在還不夙興夜寐地學,將來怎麼在涇關成家立業?!”
林停晚睜大了眼睛。這不應該是對文川說的話。
“我……志不在此……”
“那你的志在哪?你能在哪?走街串巷終究只是為了謀生,但是你未來的路還這麼長,要一直這樣下去嗎?阿朝不是在教你念書了?你還要說不認識醫書上的字嗎?”
林停晚聽著老頭中氣十足的訓斥,明明站在離袁醫不到五步遠的地方,卻像是隔了十年光陰,令人恍惚。
“說起這個阿朝,真是不讓人省心!”袁醫像是腦子裡記憶錯亂了,一時不知今夕何夕地胡亂一通表達,“若我知道這醫館被他改成這樣,我當時就不會同意讓他受那罪贖回來!我知道他受傷了又死了娘心裡難受,但是先生教的仁義禮智也不能全丟了。我沒本事治好他啊,我沒本事啊,你便不能學點本事去幫幫他,他那時候那麼難……罷了,以前的事不提,但是現在你回來了可得好生勸勸他,他現在誰的話都不聽,這麼走極端下去可怎麼辦啊。你勸勸他罷,小晚。”
林停晚默默閉上眼睛,一滴淚滑了下去。
他很多年沒有這麼洶湧的感情了。好像死在了那場大火裡,以後日子中受過的欺侮、背叛、酷刑乃至生死攸關面前,他用僅有的麻木應付著。本就沒有過安逸日子的人根本不明白生活的樂趣,背負著深仇大恨的人永遠困束於牢籠。
他害怕這個地方,這裡埋葬著他唯一的牽掛和時運不濟的怨恨。漫長的苦難磨去了很多記憶,忘記了這世上偏僻的角落裡始終有人記得他。
“我……”他整理情緒想說些什麼,最後只得道:“好,我勸勸他……”
袁醫對這個答案很滿意,他伸手捋了一把花白的鬍子,點了點頭。
“那先從種養馬齒莧開始,你都給薅沒了……醫書再讀一節……”
我是說勸人,不是要學醫!
林停晚想著說個什麼託辭離開,但又對與袁醫難得的相處戀戀不捨。這次離開,怕是不會再回來了……
他正犯難,轉身一抬頭看到鬱熠朝站在不遠處。他一襲白衣站在光下,神情掩蓋在絲帶之下,不知站了多久。
林停晚心中一驚:不會都聽到了吧?!
他一步一步挪移著走向鬱熠朝,試探著他的脾氣。
“站住!書還沒讀,又想跑!”
於是袁滿過來叫人吃飯時,便看到自己那神經錯亂的老父親絮絮叨叨,念書聲不絕於耳,而亭下廊臺中兩個學生,一個坐得筆直,一個歪七扭八。
“傷寒三日,少陽脈小者,欲已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