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打仗時見過太多死人,接受不了。”
林停晚一把揪住劉要的頭發,冷笑著說:“按理說上過戰場這種大場面的人對屍體應該麻木了,劉族長怎麼還是沒練出來?無妨,我給你練練膽。”
他松開困在柱子上的繩子,拽著劉要就往墓地深處走去。
“我剛剛刨開了幾個墓xue,裡面竟累著層層白骨,見不著熱乎的屍體了,劉族長就湊活看看這些被你拐走的白骨吧!”
“別……不行……”劉要語無倫次地拽著身體向後拖,“沒有……沒有拐他們,我沒有拐賣他們充軍!”
林停晚停住腳步,向前一勒繩子,任由被嚇懵了的劉要一連串地交代:“我也是被拐去打仗的!我只是去賣藥換糧,我那時候才剛剛成親!軍隊裡的人都快被打完了,就胡亂拉人拐人,連胡人也拐,後來我同村的青壯年都進來了!我當真也是受害的!”
“受害?”林停晚冷哼一聲,“村中被拐了這麼多人,就只有你一人回來了?”
“他們都戰亡了……他們都戰亡了……”
“是麼?既然如此,去探望一下你過命的戰友吧。”說著就往裡拖。
“不是,不是!是我出賣了他們……”
時清走過來架住劉要另一邊軟泥一樣的胳膊,嚴聲呵問:“怎麼出賣的?如實招!”
“我……我們一個村的打算一起逃走,當逃兵是要殺頭的,我怕被抓回去,就……就把商量好的逃跑路線告訴了軍頭,然後藉著軍頭去抓他們,我從另一條路跑回來了……”
其他村民的結局可想而知,無論是戰死還是因當逃兵被處決,總歸都在這片墳塋中找到了歸宿。
時清突然想起劉牧曾信誓旦旦說他爹曾回來過,於是問:“那劉柴呢?”
“劉柴他不該回來,外面的世界多美好,偏要回來與我爭這一畝三分地!他活該他活該!”劉牧嘶吼起來,藉此壯膽,似乎聲音越大,底氣便會越足。
劉牧年紀雖小,但能聽懂事情原委,對於侮辱自己父親的事情他氣憤至極,於是揚起小拳頭朝劉柴腹部打去。他力氣大,讓原本就瘦骨嶙峋的劉要疼地彎腰蜷縮起來。
“劉牧你個小白眼狼!這麼多年你爹不管,娘不愛,要不是我和蘇娘,你早餓死了!”他嘴角滲出黑色的血汙,扯著臉上戰爭留下的疤痕擠出陰冷的笑,“你娘早就不要你了,你還妄想著出去能找到她!她是個叛徒!你們全家都是叛徒!”
劉牧失聲慟哭,帶著同歸於盡的架勢沖向劉要,被時清一把抱住。
孩童的哭聲糅在晚間列列的陣風中,夾裹著火焰燃燒的噼啪聲,回蕩在空寂的墓地。隨後傳來女人尖細的哭聲。
“老頭子我誤會你了!我一直以為你在外面享受榮華富貴,連個墓也不肯給你立,我真是該死啊!”
劉要睜大眼睛。他心中升起極度不祥的預感。
果然,不遠處燈火漸起,照亮了密集的人群。幾個婦女跪坐在其中,得知真相後已經泣不成聲。
劉要雙腿發軟,向後癱倒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