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辰抬頭看著天空,晴空萬里,再也沒有鳥雀的蹤跡。
不是不見,而是被隱藏了。從灤京的氣候來看,這裡大約是北緯40度左右的地方,經度尚無法確定,犀雀很快就要無法適應這裡的氣候了,那麼這樣的鳥類有一隻還是幾隻,養在哪裡?
他殺死了這一隻,還會不會再冒出來?
而且從情報上記載的鹿洵之戰是秋冬季來看,犀雀還能夠出現,說明是有秘法豢養使其能在四季出沒,如果能得到這種方法,無論是戰場還是情報上都有大用處,也許可以廣泛使用。
這些問題是稍後解決的,當務之急是對他本身而言的。
假設鳥是來找他的,根據某種氣味,方才沈驍只是抬頭確定犀雀的方向,而後觀察他幾眼,看得還沒詠樂公主仔細,卻顯然沒察覺出什麼,從中也可猜測,自己並沒有暴露,所以氣味,不是平時隨意能聞到的,犀雀也沒那麼妖孽,是需要什麼契機來觸發的?
按照這個推斷,傅辰已經大約做出了一些猜想,幕後主使是沈大人,他背後應該還有一個龐大而嚴密的組織,甚至有能力潛伏在後宮伏擊皇子,若是哪天換成皇帝呢?也就是早就有人根據宮廷內部的外嚴內松來制定應對方案了,也許存在有些年數了,至少做到這樣神不知鬼不覺,沒財力、勢力、人脈是不現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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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沈驍還沒打草驚蛇,也沒發現他,只是恰巧被他發現了其中的蹊蹺,也幸虧沈驍根本不會在意奴才,百密一疏。
他需要在這之前解決那隻鳥,甚至能夠儘可能阻止被沈驍知道真相。
其次,香如果真的存在,需要某種他如今無法得知的契機的話,在不知道什麼契機的前提下,至少要知道,香能存在多久?
他當時馬上沐浴淨身,甚至衣服也換過,又過了好幾日,為何還能被追蹤?
真相似乎正在一層層抽絲剝繭,卻因情報太少,而無法徹底提前預知,這種無力感經歷得次數多了,即使傅辰也會產生挫敗,可用的力量還是太少了。
無論是七皇子這裡,還是德妃這裡,只能藉助,不能全然信賴,他也不敢信賴。
在這個朝夕不保的時代裡,作為奴才的命就像浮萍,光鮮于外,驚險在內。
傅辰去了趟內務府,交了些差事,又吩咐將重華宮那些多餘花卉植物搬去掖亭湖等宮中優美的地方種植,廢物利用,絕不浪費,直到被劉縱提醒才驚覺自己忙過頭,還沒用午膳。
“平日什麼都打理好了,自己卻過得亂七八糟,拿去。”劉縱蹙了下眉,將放在桌案下的食盒遞過去。
“乾爹,謝謝。”無數暖流鑽入五臟六腑,傅辰卻只有乾巴巴的幾個字,但這幾個字卻沒有任何偽裝。
看出傅辰的真心,不是對著外頭人那副挑不出絲毫差錯的完善模樣,這樣乾巴巴反而顯得傅辰少有的有些呆,劉縱眼底一軟,冷冷說道:“還不快吃,已經涼了。”
“好。”傅辰默默掀開食盒,低頭不讓自己的表情洩露出來。
傅辰這人年少卻身居高位,別看年紀小練得一身銅牆鐵壁,卻沒多少人真正關心他的,他自己也渾然不在意,這人吶,就是這麼糟蹋出來的,“乾爹自從去了趟地府後,就覺得,什麼都比不上身體,健康才是最大的財富,能好好活著比啥都重要。別將來等乾爹走了卻還放心不下你。”
“乾爹,您還年輕。”傅辰喉嚨一哽。
“人生自古誰無死?”劉縱看著傅辰皺起的眉頭,有些安慰,他孑然一身到了這把年紀,一生全在這後宮度過了,臨到老了,卻有個貼心無比的兒子,就是死了也瞑目了,“監欄院你從前那院子,新來的一批人已經補上,待會不用去了。”
傅辰會定時去監欄院自己曾經的院子,見見曾經的同僚,並不因為現在自己是從三品就如何了,所以他是高位太監中最為下人考慮的名聲,就是這樣漸漸傳開的。
“私下,我找他們談過,根據他們的能力和擅長的,分派去了不同的地方,有的能稍微提一把的也就順手了,我這總管公公提個從四品還是小事。將來,這些人都是你的助力,切不可再婦人之仁、優柔寡斷,若你狠得下心,這些人早為你所用。接下來,有用之人留下,無用之人或是有歪心思的,也不能手軟,他們先放一段時間養一養,養好了,才是你的人。”劉縱語重心長地教導著傅辰,這些經驗都是他跟了兩代帝王,幾十年浸淫後宮所得,也是一個老人的畢生精華,全傾囊相授。他用乾淨的筷子夾了筷牛肉到傅辰碗裡,“多吃點肉,怎的全是蔬菜,這哪裡有力氣。”
傅辰點了點頭,輕嗯了一聲,乖乖吃下對方夾得菜,就像真正的子女,對長輩的話總是聽之任之,也許這是長輩的寵愛,也許這也是子女的縱容,說不清誰對誰好,雙方嘴上抱怨心裡卻有些甘之如飴,甚至很享受這種平淡的時刻。
就是聽出劉縱那些話的引申含義,傅辰才無法反對對方的決定,為何這些人能成為他的助力,一定是劉縱私底下讓這些人知道之所以能被分派或是偶有升職的,那都是託了他傅辰的福,如果不是讓他們感激傅辰,以後如何在意外發生時在道德上佔據制高點,如何一步步收攏這些人心。
劉縱教傅辰的,也是馭下之術,與七皇子不同的是,這是適用於奴才這個階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