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叫來就是了。”任荷茗說著,目光掠過他的面容,微微一頓,道,“你臉色不大好啊。”
朱杏勉強笑笑,道:“近來事忙,王君身邊又麻煩不斷,奴才實在憂心,夜裡頭也睡不好,反倒給王君添更多麻煩了,王君恕罪。”
任荷茗拍拍他的手,道:“若是實在身子不適,只管休息幾天——我知道你在融霞閣有中意的人,就是,我不大喜歡這麼香的味道,往後再到我身邊兒伺候的時候別用了。”
任荷茗悄聲這樣說,他臉色微白,低垂下去點了點頭——只因任荷茗這話是說得客氣,朱杏是任荷茗的陪嫁奴才,任荷茗自然是偏私他的,但他到底是奴才,塗抹這樣名貴的香膏讓旁人知道了,不知道會惹出什麼風波來,只得如此委婉提點。
不多時,任荷茗正喝茶解渴,朱杏便將姜小茵帶了過來。
姜側侍被趕到了莊子上,姜小茵在侯府的處境自然尷尬了許多,但姜家一心想讓他攀附任蘊琭,不讓他回家,他沒有辦法,只能厚顏賴著。任荷茗乍然召見他,他不明就裡,格外小心翼翼,打扮得十分簡素,只穿了一件艾綠顏色的衣裳,頭上戴了幾個鵝黃絨花兒罷了,隨著朱杏進來,怯怯地跪禮道:“拜見蘭陵王君。”
任荷茗懶懶應了一聲,開門見山地道:“姜氏接你入崑山侯府,做的是什麼打算,你可真的明白?”
姜小茵微微一頓,道:“王君的意思,奴實在不明白,叔父不過是思念家人,才將奴接來作伴。”
任荷茗笑笑,道:“我猜,你入府後即偶遇了阿姐,對阿姐這位前途無量的新科探花動心,本以為你那叔父會阻攔,卻發現他異常通情達理,說了阿姐許多好處,並且說,願意助你一臂之力,成為阿姐的夫郎,這樣到時候阿姐承繼爵位,姜氏的榮華還能靠你延續下去,是不是?”
姜小茵驀地抬起頭來,雙眸震顫地望著任荷茗,任荷茗冷笑道:“他是不是還說了,你身份不夠,但若是婚前便與阿姐有情,結有珠胎,阿姐便有可能給你正室之位,即便另娶正室,身份也不會太高,到時你在府中便會如他一般大權獨攬,逍遙自在?”
他聽到此處,便有些跪不住了,頭上的珠絡震顫不停。任荷茗撥一撥自己手上的戒指,嘆息道:“全京城都知道崑山侯府嫡庶之爭最為激烈,被所有人當作笑話看,你難道不明白,你叔父要的是他自己的女兒承繼爵位?而要達成這個目標,他的謀算可不是讓你舒舒服服坐上侯夫的位置,而是要用你拖累阿姐,壞你的名聲、你的清白,讓你和阿姐一併變成全京城的笑話。阿姐是探花不假,但若是落下無媒茍合、欺侮庶父侄兒的名聲,她的官聲就算完了,往後別說承繼爵位,還能不能得一官半職都難說。你這位叔父,可真是為你做的好打算呀。”
任荷茗側目看著姜小茵,道:“你就沒有想過,他怎會不想自己的女兒繼承爵位?既然疼愛你,珪姐姐也喜歡你,他為何不讓你做珪姐姐的正夫就完了?”
姜小茵此刻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臉色蒼白難看,只是眼下不是失態的時候,他低頭咬住嘴唇,片刻才道:“王君如今有蘭陵王和長安軍為倚仗,叔父無論為珪表姐尋什麼樣的夫家,只怕都不能阻攔琭姐姐封侯。王君今日來,是想警告小茵,不要擅動壞了琭姐姐封侯的大事?”
任荷茗笑笑,道:“自然不是。我來,是想給你指一條明路。”
姜小茵抬起頭定定望著任荷茗,任荷茗道:“自然,讓你做侯夫是不大可能了,別的不說,你纏著阿姐這些日子,也應該明白,阿姐的性子,絕不會娶一個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就算你真的能嫁給她,她也可以一生當你是個死人。倒不如珪姐姐,待你溫情蜜意,而且,我可以讓你舒舒服服地做她的正夫。”
“可是…”
“不錯,她不會是來日的崑山侯,但侯府分家,自有她一份家産,憑她的本事,在翰林院為她謀一份俸祿過得去的閑差也不難,你自己可以算一算,你本來就做不了崑山侯夫,可還能比這嫁得更好?”任荷茗說著起了身,經過姜小茵身邊時,輕輕把他攙扶起來,“本君不喜歡姜家明裡暗裡地和本君做對,如今你叔父已經給不了姜傢什麼了,姜家的未來只能仰仗你,他們自然會聽你的話,只要你能讓姜家老老實實的,讓阿姐安安心心地繼承爵位,不在背後生事,本君自然保住你的閑散富貴。你可明白?”
姜小茵沉默片刻,旋即下定了狠心,抬起一雙發亮的眼,行禮道:“小茵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