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鈺雖然通透,但於朝政之上也缺乏經驗,如今薛鎮惡補給任荷茗,是她時間不夠了,只能讓薛鈺去積累名聲與實地經驗,而把權術之道授給任荷茗,她曾望著任荷茗寫下的要義,微微笑道:“若小五將來有困惑,小茗,你,便是朕留給她的錦囊計。”
今日薛鎮看了十來封奏疏,一一和任荷茗講了她批複的緣由,似乎力竭,擺擺手讓衛貴君和王仁君都退下了。
她看著二人走出殿外,忽然輕輕拍拍身下的床榻,任荷茗便走過去,跪在她榻邊。薛鎮看著他,淺淺笑道:“朕打算…駕崩了。”
任荷茗扶著床榻的手一緊,薛鎮笑道:“別擔心。朕不是真的死。只不過,朕若是在這深宮中度過朕最後的日子,實在是太沒有意思了。朕想出去逛逛,看看朕治理的這個天下,但若還有皇帝這個身份,便不能了,不如假死脫身來得方便。”
薛鎮說著,眸光清亮地看向任荷茗:“要說這法子還是你給朕想的呢。你放心,這也不是壞事。似朕這等病,治是治不好的。興許遊歷遊歷天下,有所感悟,就會好了也說不定。”
自知道薛鎮病了,任荷茗也問過王仁君,他說這等病自有記載以來,就是不治之症,藥石無靈,極少數的治癒案例都是莫名自愈,或因看破紅塵,或因大喜之事,如此算來,遊歷也的確算作一法。
任荷茗道:“那陛下等等,等阿鈺回來…”
薛鎮搖搖頭,道:“不能等她回來了。”
任荷茗有些驚訝:“陛下?”
薛鎮笑笑,道:“如果她回來,朕才死,那麼她一生也擺脫不了殺姊的疑罪,朕將皇位傳給她,也總會有人質疑是她刀兵相挾之故。朕留給她的,並不是一個好接的擔子,能為她減去的麻煩,朕一定要為她減去。”
“可是…”薛鎮要離宮去遊歷天下,薛鈺與她恐怕就再沒有相見之期了,她對薛鈺如姊如母,任荷茗想,薛鈺總還是想要再見薛鎮一面的。
薛鎮笑笑,道:“朕已經沒有什麼可囑咐小五的了,沒關系的。”
說著,她的目光輕輕掠過任荷茗的發髻:“朕…給你的簪子,還在嗎?”
任荷茗頓了頓,從袖袋中取出那支簪,道:“在。”
薛鎮輕輕點點頭,道:“有它在,朕走後,慎字衛上下便盡數歸你調配。朝中有些大臣,朕一向透過慎字衛聯絡,從今往後,她們便也是你的親信了。”
“陛下游歷不帶慎字衛嗎?”任荷茗驚訝道,“那怎麼行?”
“沒事。”薛鎮輕聲安慰他,隨即又玩笑道,“你讓小五勤謹些,使大晉路不拾遺,夜不閉戶,朕雖然是個病人,也就沒有什麼好擔心的了。”
任荷茗依舊有些猶豫,道:“那陛下會寫信回來嗎?”
薛鎮道:“怕是不方便罷。這樣,朕用一個化名,將來你只要聽到這個名字,就會知道,朕在哪裡。”
榻邊的案上的琉璃盤子裡擺著幾個明紅熟透的柿子,果皮被漲得薄薄的,只要輕輕一戳,就會橫溢鮮甜的紅汁。薛鎮早就不能吃這般性寒的水果了,是任荷茗愛吃,所以才備下了,但同樣因為性寒,任荷茗也不能多吃,因此還擺著幾個。
薛鎮揚一揚下頜,道:“就叫做杜迦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