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她做不到,但筆下的人可以替她做到,她與她的角色一體兩面,成為對方苦苦支撐著向前走的勇氣之源。
裴硯凝眸看她,看了很久,行了個禮轉身就走,只留下一句不鹹不淡的話。
“好。是臣僭越了。”
驚蟄已過,滿院蟲鳴,空餘一簾風月晴。
裴硯平時都是醜時才回府,今日子時剛過,王嬌就聽見下人來報說兒子回來了,便牽著裴子游去裴硯房間找他。
王嬌握著裴子游的小手,悄悄叮囑道:“一會給哥哥道歉時,記得把你抄的書拿給他看,態度要誠懇,說你錯了,知道嗎?”
裴子游抿著嘴唇,忐忑地點點頭。
他哥哥文采出眾,治學極其嚴謹,而且他生氣時,越是不動聲色,怒氣越大,後果越嚴重。
裴子游還記得小時候改寫《孟子》玩,並沒寫多少,哥哥卻讓自己在祠堂跪了七日,母親親自來勸都不行,硬是讓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抄了五百遍《孟子》。
裴子游和母親一起進了書房,看到裴硯正坐在書案前,便小心地將抄好的一摞厚厚的紙箋放在桌上,再退回堂前跪下,規規矩矩拱手道:
“老師,子游來認錯了。”
裴硯神色淡然,默默拿起裴子游抄的書,一頁一頁看。
他臉上不是前些日子常見的死氣,而是眉目間隱隱透出輕微的頹然之色。
哥哥大約是累了?
裴子游跪好,背挺得筆直,雙手雖然背在身後,眼睛卻不時掃一下裴硯的臉。
裴硯語氣平靜:“抄的書,都記住了?”
裴子游點頭:“都記住了。”
為了讓哥哥放心,裴子游把重要的章節都背了一遍給哥哥聽,還簡單地講了講文章的意思和自己的心得。
他講完,裴硯臉上的冷意才稍微緩和了些:“不錯。”
裴子游長舒一口氣,與母親釋然地相視一笑。
王嬌一直站在一旁,這時才緩緩走上前,對裴硯笑道:
“他今天很乖,不吵也不鬧地抄完了書,還央著你父親給他講了很久的詩文。”
裴硯點頭,唇角有了笑意:“是母親有心,教子有方。”
王嬌也微笑起來:“你也別太拘謹,陳崔對你確實不好,但你要是為此一直頹靡不振,不就是正中了他的下懷了?”
裴硯望向王嬌,寬慰道:“謝母親關心,陳崔如何,我並沒有放在心裡。”
裴子游從地上彈起來,母子三人在府裡走了走,說了會話,便都回房去睡覺。
裴硯回房後,正準備吹滅書案前的燈盞,突然看到了那本裴子游揣在懷裡的話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