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們從未見過這樣平靜而透著凜然氣度的李昭寧,他們眼中的女帝一直都是謹小慎微、謹言慎行的模樣,而眼前的她,就算塵煙彌漫、戰鼓如雷,也掩不住她周身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度風華。
“還不快去?!”白居簡大喝一聲。
守衛們如夢方醒,匆匆圍上去推開城門的機關,而機擴乍一鬆動,隨著一聲震天的吱呀聲響,城門轟然洞開。
無數士兵如魚貫入,喊殺聲如雷貫耳,而李昭寧一把將子涵推上戰馬,狠狠地拍了拍馬屁股,便看著馬兒揚長而去。
眼見著敵方計程車兵向她湧來,她撒開腿就跑,幾乎是帶著敵軍沖上城樓,在己方士兵驚恐的目光中穿行而過,而那些人幾乎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敵軍一刀抹了脖子。
她一邊跑,一邊看向城樓下——睿王仍舊立於車前,紋絲不亂,絲毫沒有進城的打算。
正中下懷。
李昭寧故意留了留力氣,若此處陳崔的人多,就待身後追兵把人殺完了才加快腳步往前跑。
直到她看見朱雀門緩緩開啟,一隻輪椅緩緩推出,才拐進暗巷,繞向輪椅那邊去。
追兵盡管跑得很快,但到底不如李昭寧熟悉長安的佈局,她在狹窄街巷間穿行,不一會兒就繞到了陳崔隊伍的後面。
“節度使留步。”她緩緩開口,站直身體,望著人群前面的輪椅中的背影,微微一笑。
推輪椅的小太監的動作明顯頓滯了一下,上百人的車架也緩緩停下,眾人紛紛轉身,看向這位倖存的女帝。
她的衣袍盡皆被鮮血染紅,額角散開幾縷碎發,但眼神卻絲毫不顯慌亂,反而是雙手背在身後,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
她笑笑:“多謝節度使護駕及時,朕才沒有被那沖進城內的歹徒害了命。”
一句話,斷了陳崔再拔刀向她的路。
陳崔緩緩轉過輪椅,面色晦暗不明,定定地看著她。
暗處,三兩個追兵則悄悄從牆邊探出頭,望了望街上兩相對峙的兩個人,又轉過身悄悄地向著城門的方向無聲跑去。
街道上,李昭寧也靜靜地望向陳崔,目光越過輪椅看向遠處的城門,人影漸漸聚集,喊殺聲也慢慢止息,直到整齊地列成長長的兩個隊伍,而隊伍中間,一駕馬車緩緩行來。
李昭寧緩緩走近,至陳崔身前停下,那馬車也緩緩地停在了李昭寧面前。
睿王緩緩走下馬車,停在李昭寧面前,俯身行了一禮:“臣見歹徒來傷害陛下,救駕來遲,請陛下恕罪。”
陳崔本來對著睿王一臉諂媚,聽到這話,笑容僵在臉上,只餘翹起的唇角,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他身後手握輪椅靠背的小太監小聲嘀咕:“怎麼姑侄倆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李昭寧卻是頗為順暢地順坡下驢:“睿王千辛萬苦殺進城門,就為了救朕於刺客的刀下,何罪之有?”
她抬眸看向睿王的臉,輕輕一笑,叫出那個塵封記憶裡陌生的稱謂:“多謝……姑姑。”
這兩個字年出口的瞬間,竟如一把鑰匙插入鎖孔,塵封的往事便破門而入,如洶湧潮水般湧來,拍得李昭寧微微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