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沒有記憶中的血液,麥望安沉下心。
這裡離著鎮公安局只有兩條街,位置隔得近,不一會兒就聽見警車的嗚哩聲由遠逼近。
被灑了雞蛋的大娘和阿嫲年紀相仿,還是周圍幾個年輕人把她攙扶起來。她看似受了很大的驚嚇,面色慘白,被街邊燈光一照,那瞪圓的雙目外凸,更像是一張無血色的鬼臉。
“嚇死我了……”她一直重複這句話。
阿嫲讓麥望安在原地看著東西,她老人家好去安慰一下同行的老姊妹。
麥望安慢吞吞地蹲在地上,雙手就要抱住臂膀,手掌的涼意冰得他渾身打出寒顫。面對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雖無人受傷,但他還是心有餘悸。
他能想到的只有上一世的悲傷,鮮血、呻吟、眼淚,無數夾雜著鹹澀的痛苦每晚都會湧入他的腦海,迫使他一次次記起兒時的遭遇,迫使他一次次想起阿嫲那張血腥的臉。
也就是從此,他暈車暈得厲害。
下雨了……不對。麥望安低頭望著地面上的水滴,這才意識到自己哭了。他抬手擦幹所有淚水,搓得臉頰發紅、眼角發疼,這才停。
“乖乖,走,我們先回家。”
阿嫲的聲音清楚地繞在耳邊,麥望安整理好情緒,重新抱起衛生紙,擋住自己的小臉。
她說大娘受了驚嚇,神志不清,警察要求載著前往醫院檢查,於是她們就都散了夥兒。
麥望安聽得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一聲不吭地跟在她的身後。若他回複兩句倒還好,一句不說定是惹得阿嫲感到奇怪,阿嫲急忙挨近他的身邊,拿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犯著嘀咕。
“是不是嚇掉魂兒了呀?”阿嫲焦急地說道,“明天等太陽出來後給你來摸一摸吧!”
麥望安搖搖頭:“不用了,就是困了。”
“就是掉魂兒啦,掉魂兒就容易困!”阿嫲堅持說著自己的一套道理,那架勢是勢必要在明天找附近的仙師來給麥望安叫魂。
老太太在這一方面格外執拗,麥望安於她來說就是胳膊擰不過大腿,一味地堅持下去反倒增加增長阿嫲的氣焰,索性噤聲不再犟嘴。
回家後,在臨睡覺前,麥望安把今天發生的事情與前世強行聯系,反複咀嚼疼痛,直到內心漸漸脫敏,這才強撐著精神,走到阿嫲的房間,特意跟她說明道路安全知識:非必要不出遠門,非必要不走大道,警惕身邊機動車。
阿嫲聽話地應下,她也確實是聽了進去。
往後,阿嫲這個小老太特別注意自身安全問題,但凡遇見不確定的事情,就會讓孫子幫忙上網百度。除了在衚衕陰涼處和其他奶奶輩的人聊天之外,她就會待在家裡,手把手帶著麥望安學習炒菜,或是戴著老花鏡疊星星。
麥望安不負阿嫲所望,短短的時間內跟著她學會不少,從最簡單的煮麵條兒,再到摻調料的各色小炒青菜,最後練到保證出鍋時的色相,這讓阿嫲不禁誇贊他是一個在廚藝方面極具天賦的孩子,愣是說以後誰跟著他誰享福。
這話對於一個六年級的孩子來說,確實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可皮囊之下的麥望安不再是一個六年級的小學生。作為一個成年人,他連基本的做飯都不會,誰跟著他誰享福這句話只能是個從頭到尾的謊言。若不是重生一世尚可有點兒覺悟,誰要是在上一世瞎了眼看上他的話,那保不準三天就得餓得把房子生啃了。
也得虧他自覺卑微,沒去霍霍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