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幃內安靜了一瞬,就聽李繕壓著喉嚨,發出一聲重重的“嗯”聲,說:“你和我一道去範陽。”
這就是答應了。
窈窈愣了愣,好像李繕也不是傳聞中那麼獨斷,她輕輕勾起唇角,道:“好。”
……
許是解決了一樁心事,片刻後,她的呼吸很快變成均勻綿長,李繕卻有些睡不著。
他原來也生出帶她一道去範陽的主意,但到今日同她說,卻好像變成他聽了她的話,要帶她一起去範陽,緩和與盧氏之間的關系。
他越想越不對勁。
最開始同意娶謝家女,是需要有個藉口,讓自己在洛陽的荒唐行為都能得以解釋,不然,李望會發覺他意在麻痺洛陽上下,以謀後事。
李繕能理解父親李望的心思,李望常年生活在世家籠罩的陰影裡,深諳世家的重要,早已沒了對抗之心。
有了娶世家女的症結,李望便以為他是為了與自己對抗,才行跡一反尋常。
李繕也需要操辦婚禮的名義,將錢夫人接出洛陽,到這裡,和李家聯姻的世家女的責任,就已經完成,沒有別的價值了。
這個世家女,可以姓王、謝、柳、蕭、何……對李繕而言,沒有任何區別。
本應如此。
北上路上,李繕第一次見謝窈窈那日,縱然知道她漂亮,也心如止水,甚至拿她與父親賭氣,做足一副厭嫌模樣。
只是,誰能料到,這是個看著乖巧膽小,實際上舌燦蓮花,伶牙俐齒的女子。
難道他娶了個世家女來管自己?李繕深吸一口氣。
素來一身反骨的人,縱然理智上能讓自己聽勸,但心底裡,就是有種被忤逆的感覺,心裡也老有一股淡淡的不爽。
李繕側過身,盯著身旁的人兒。
細密的長睫勾出她的眼型,床帳間的暖香薰熱,讓她白皙的肌膚透著粉潤,嫵媚纖弱,看起來又軟和又聽話,那唇角微微翹著,睡得格外香甜。
李繕眯眼,他手指頭戳了下她的臉頰,兩下後,她的唇角掉了下去,抿起嬌唇,眉頭也微微蹙著,不想被擾,她扯著被子蓋住了小半邊臉。
這下,他長抒一口氣,舒服多了。
就是……
他不由摩挲了一下那指頭,剛剛是戳了塊嫩軟的豆腐麼。
……
洛陽謝家。
最近幾個月,謝家門庭若市,熙來攘往,這就是世家的韌性,百足之蟲斷而不蹶,但凡有起複的機會,便會重新執掌權力。
宴席上,同僚觥籌交錯:“恭喜謝大人啊,這胡人貢品能運回洛陽,謝大人是一等功!”
謝兆之舉杯回應,這種話,聽聽也就罷了,他雖然也看不起李繕定性不足,自甘墮落,但更清楚謝家是怎麼再起來的,只要李家抗胡的功績還在,李家軍仍然稱霸幷州,謝家就不會再倒。
聽聞李繕整治了道觀寺廟,約摸是要和世家搶利益,那也無妨,那是幷州根系,與洛陽無關,再者,幷州世家春風吹又生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