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季春花不行,你要不起,你也沒能耐護著她。”
“她從前過的日子,是你們這些城裡被寵著長大的娃們想破腦瓜都想不到的,老天爺原先已經對她夠不公平的了。”
“後來估摸是突然長了眼吧,尋思我媳婦兒這麼個...賊好賊好賊好的人,咋能過那種臭粑粑一樣的日子呢?”
“所以,才把老子送過來了。”
段虎笑了笑:“你剛提法治,是麼?”
“那要是法治管不了的事兒,或是得拉拉扯扯到個天荒地老才能解決的冤屈呢?”
“你他孃的不得等人被欺負死了,屍體都涼透了才替她報仇?”
“老子不會等,也等不了。”
他驟然斂去笑意,剛硬的臉寫滿兇煞,眸中銀月忽地蒙上血色:“我不跟你吹牛逼,吹牛逼就讓老天下道雷現在就劈死我。”
“當初她孃家那幫狗日的,老子動動小指頭就能把他們嚇半死,再也不敢折騰。”
“可要他們不服,硬想來個魚死網破,老子也根本不怕那個。”
“不過就是這麼一條命,老子才不怕死,我都給他們撕爛了撕碎了,再跟他們一塊下地獄也無所謂。”
“但我媳婦兒得好好活著,她笑得老好看了,老暖和了,合該是站在日頭底下的。”
“她現在就是我的血,是我的肉,是我的命根子。”
“我能為她豁出我的全部,包括這條命。”
末了,段虎裹挾著苦辣又嗆人的煙霧踩著月色離去,再也沒說啥。
徒留姚亭軒木頭一般坐在土炕上,魂兒都沒了一樣。
他冷不丁的笑了,突然覺得自己是那樣的滑稽又可笑。
就跟那個被罵走的白老頭兒一樣,自以為是,像頭蠢豬一樣。
他們連真正的苦難都沒經歷過,哪有臉大言不慚地說要將人從苦難裡拯救出去呢?
此時此刻,姚亭軒忘記了自己,也忘記了段虎。
只想起季春花那張布滿著勇敢和燦然的臉,恍然頓悟—
她哪裡能瞧得上自己呢?
她是個從苦難裡拼命掙紮出來,還能對這個世界懷揣希望,不斷抗爭、又帶著別人一起去抗爭的人啊。
她得是有多牛逼,有多厲害啊。
他不是輸給了段虎。
而是從一開始就輸給了春花姐。
他那顆幼稚的、可笑的,又沒經過風吹雨打的心,
在她面前,不過是無足輕重,仿若空氣一般,一吹就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