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著額頭,斜眼看擺出一副“與我無關”的表情,手裡卻還拿著那顆兇器蘋果的 sin。令我比較開心的是,他肯這樣戲弄我,說明他沒有為昨晚的事情生氣。我安心了大半,興口問那隻紅亮圓潤的大蘋果:
“你熟了麼?”
“以人類的說法,我正當壯年。”
看你的樣子聽你的聲音也知道。我笑,同時眼疾手快地攔住 sin 的動作:
“你不會想讓我把每個蘋果都問一遍吧?”
他避開我的手,單手用那顆剛剛從籃子中取出來,尚未實現他兇險意圖的蘋果玩起拋接遊戲,並不看我:
“確保質量,有何不可。”
我幾乎吐血在他的理論下:
“有超能力之神的話,他一定會被你氣死。”
用超能力檢視蘋果質量産地?真有創意。
“這不是令你興奮和快樂的能力麼?很實用啊,多用用也無妨吧。”
他露出大貓一樣純善的笑容,眼裡卻是錚錚亮的邪惡。
——他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他一定還在為昨晚的事情生氣。
抱有這個覺悟的我站在收銀處欲哭無淚。這家街區超市的收銀員是熟人,見狀安慰我說:
“戴維,忘帶錢了沒有關系。下次拿來也行。”
我更想哭了。而讓我幾乎立刻哭出聲的則是,透過超市的玻璃窗,我瞥見一個熟悉身影正推開超市的旋轉門。顧不上 sin,我轉身就跑,試圖在那個人注意到我之前躲到離我最近的那排貨架的後面,誰知我剛邁開步子,身後已傳來他尖利的聲音:
“嘿!戴比!”
我僵直身體,機器人一樣擰過脖子,艱難作出微笑的樣子,對聲音的主人擺手:
“嗨……馬克。”
馬克雖然極力掩飾,但還是有些不敢用力走路的樣子。這時幹脆停在超市入口,不管自己有沒有擋住別人,等跟隨他的兩個小弟替自己取東西回來。
他的兩個小弟徑直路過我走向口香糖的貨架,彷彿我是一個隱形人。
我打馬克的那天,這兩個小弟也在場。馬克是好戰而記仇的人,甚至可以只因為高興就唆使手下欺淩他人。我不認為他會放過直擊他要害,讓他變成二級殘廢的我。但他們現在集體失憶似的表現,讓我的驚疑遠遠大出了恐懼——難道他們有什麼其他預謀?
我捏緊手裡的購物籃。
馬克卻沒有配合我草木皆兵的狀態,把對話引到了完全無關緊要的地方:“你已經從週一休息到週五了。就因為那個會說話的橄欖球?”
他露出雪白的牙齒笑。貨架那邊傳來兩個討好的笑聲,似在為他伴奏。
我真的有些傻了,感覺像是在車站裡發現一個呲呲作響的炸藥包,上面的計數越來越小,我指著它暴跳如雷揮臂大叫,人潮卻依舊視若無睹地向前行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