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延無盡的海面漂浮著,遠處、海洋、燈光被雨水吞噬,融為一體。
再醒來是在醫院,空氣中漂浮著刺鼻的消毒液氣味,沈敘白感受到胸腔那的刺痛,連勾手指的力氣都做不到,他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記得。
空洞的視線貫穿天花板,沈敘白轉頭看向身旁,另一張病床上躺著陸溫裴,他想張口喊出聲,咽喉嘶啞刺痛,是有血腥味。
他放棄了,緊緊盯著天花板,在身上藥物失效的那個瞬間,身下傳來的刺痛感愈加清晰,他疼痛難忍卻被報廢的身體硬綁在病床上,孤獨、無助、羞憤等等感情沖破大腦,沈敘白搖咬了咬下嘴唇,終於一翻身跌下病床。
好在有被子在身下鋪墊,沒有受傷的跡象,沈敘白用手臂撐起身體,煩悶地用灼灼雙眼盯著地板,雙腿似乎斷裂了,一動不動,稍一牽扯便會覺得劇痛無比。
沈敘白用手指扒著地板往陸溫裴床邊爬,手背上的針眼滲出不少血,手掌蹭著血跡在地面上割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查房的護士見病床上的人不見了尖叫一聲,繞著床尋找沈敘白的時候幾乎昏厥過去,厲聲責怪他,“你不好好在床上待著,跑到地上去是要尋死嗎?”
沈敘白意識模糊,被那雙手抓住肩膀的時候恍惚覺得自己是在悉尼歌劇院內,臺上的演唱者還在用穿透力極強的歌聲唱道:
讓我們順從這個平庸的死亡。
讓我們迎接明天的極盛死亡。
護士給他注射了一針鎮定劑,沈敘白身下的疼痛感在模糊,他昏睡過去,第一次覺得,睡眠會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他的心平靜下來,什麼都不能打擾他,這個安眠不再痛苦。
喚醒他的依舊是疼痛,這種帶動全身血管抽搐的痛感還在蔓延,沈敘白幾乎不能呼吸,陸溫裴坐在他床邊,以常有的擔憂神情問他,“寶寶,你怎麼樣了?”
“疼,疼……媽媽,好疼。”
沈敘白在心中嘶喊,保持沉默的同時想要坐起身,他掃到自己的雙腿,被白色紗布包裹嚴實,他忽然有了個猜測,他得了很嚴重的病,甚至可能讓他喪命。
“寶寶,再忍一忍。等護士姐姐拿藥過來就不痛了。”陸溫裴攥著他的手抵在額頭上,沈敘白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自己的母親知道他將成為瘸子永遠坐上輪椅是怎樣一種心情。
看到往下滑落的眼淚,沈敘白體會到了陸溫裴沉重的心情,他張張嘴唇,沙著嗓子,“媽媽,別哭,我不疼。”
陸溫裴將額頭和刺紅的眼睛貼在他手背上,抽噎道,“媽媽沒哭,我們回家了。”
陸溫裴用輪椅將他推回家,沈敘白顯然對自己已經剃光頭發事不知情,當家裡阿姨推著他經過落地窗的時候,他才在鏡子般的窗玻璃見識一番自己的慘樣。
頭上套著頭紗,臉色煞白,雙腿都打著石膏,沈敘白忽然盯著自己的影子,“阿姨,我還能不能站起來。”
阿姨笑著告訴他,“肯定會好起來的,放心吧,別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