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奕烜垂眼看著面前的立式鋼琴,良久,輕輕地“嗯”了一聲。
出了卡爾特修道院,走在鵝卵石鋪設的街巷上,空氣中彌漫著橘子樹的清香。宋予開啟手機拍了幾張點綴著綠植和鮮花的黃色石頭房屋,隨手發了條朋友圈,配文:誰說這房子老啊,這房子可太棒了!
收起手機,漫無目的地在街道上閑逛,宋予恍然想起什麼,提起昨夜被遺忘的問題,“柯仕文的腿是怎麼回事兒?”
柯奕烜跟她並排走著,聽到話步伐微微一頓,隨即神色如常地往前走。
“就是你想的那樣。”
“展開說說。”
“當初我媽要帶著我離開,他不同意,我朝他開了一槍。”柯奕烜語氣平淡,字裡行間卻分明都是刀光劍影,他按照宋予期望的那般展開,“他大概沒想到開槍的會是我,很生氣,也很驚訝,但是又不敢真的拿我怎麼樣,最後只能放我們走。”
難以想象柯仕文那樣的人,被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槍廢了右腿是什麼樣的表情,應當比昨天晚上精彩多了。
柯奕烜似乎猜到宋予腦子裡在想什麼,淡淡地說:“他身體受過傷,這輩子除了柯淩妍和我,不會再有其他子嗣了。”
歸根到底,並非柯仕文不想,而是“不敢”拿他怎麼樣。因為“柯淩淵”是柯仕文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子嗣,更是唯一的兒子,就算被廢了腿,柯仕文也不可能去讓任何人傷害這位既定的繼承人。
差不多到了午飯時間,附近剛好有家花園咖啡廳,兩人拐進去,找了個露天的位置坐下,頭頂上方是一大片橙子樹,風吹過時,葉片沙沙作響,彷彿置身絢麗多彩的油畫世界。
點了兩份當地特色甜品和橙汁,趁著等待上菜的間隙,宋予再次提起義肢的事,柯奕烜見她實在好奇,便難得地多說了幾句。
“據說他那條仿生腿造價二十萬美金,除了偶爾拆卸下來保養,其他任何時候都不用摘,就連洗澡也是如此。”
“這麼厲害?”
“嗯。這件事一直嚴格對外保密,只有他身邊最親近的人知道,昨天他能當著你的面直接說出來,想必是你先發現的。”
“對啊,”宋予漫不經心道,“正常人坐高腳凳都會下意識雙腳離地,他卻刻意保持右腳著地的姿勢,說話的時候幾乎只動上半身,下半身一動不動,別人視線稍微往下一點,周圍保鏢就跟要吃人似的,要是這樣都發現不了,那這人觀察力也太差勁了。”
然而她卻沒想過,或許並非其他人沒發現,而是發現了也不會當面指出——畢竟是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人物,有誰會上趕著找死?
宋予抓緊一切時間八卦,“他怎麼沒讓你回去繼承家業?”
“他試過。”柯奕烜心平氣和道,“我媽帶著我離開香島之後,他曾經想過很多辦法要帶走我,但是都被衛家擋了回去。後來我媽再婚,他就更不可能做什麼了。”頓了下,“更何況有柯淩妍在,有沒有我無所謂。”
“那時候你多大?”
“十歲。”
同齡人嘻笑打鬧不諳世事的年紀,他卻朝自己的親生父親開了一槍,柯家眾人視他為眼中釘,衛家人又豈會輕易接受這個外姓人,看似屬於兩個家庭,實則兩個家庭都不屬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