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懂了的柳芮:“……”
工作室的射燈在賀煜明側臉投下陰翳，他正用修坯刀剔除杯底多餘的陶泥。刀尖與轉盤摩擦發出細響，像在研磨那些未說出口的往事。續著剛才未完工的活。
斷斷續續地聊著，話題也不幹。畢竟多年前搭建下來的微薄友誼基礎，只是需要片刻想起來的問題罷了。很快柳芮模模糊糊地記起來一些從前的事。
兩人一聊天，柳芮才知道原來這裡是賀煜呈以前開的陶藝工作室，昨晚他交代賀煜明務必載她回爺爺家，才接連發生了後面的事。
柳芮疑惑，“那你不直接到酒店載我回去”
“那你不是不想回嘛”賀煜明捏著土反駁，又發現前後語句邏輯不對，“我不得安排個時間好好同我童年玩伴敘敘舊。”
“……”這嚇人的聯系是敘舊嗎
果然，多少年多去，不靠譜的，都還是熟悉的老樣子。
“怎麼樣，我哥這小工作室。”賀煜明想起賀煜呈當年說，這是他給他未來妻子開的店。
“……”柳芮吐槽，這店還小，擺著都是名家作品。
柳芮暗忖，很符合賀煜呈風格的裝修，但與她柳芮喜歡的風格大相徑庭。賀煜呈和柳芮雖然一起學的是陶藝設計，但兩人喜歡的風格差異很大。
回想起當初，柳芮和賀煜呈兩人相戀的時光，其實認真論起來並不長。倒是賀煜呈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讓人難以察覺的強勢，柳芮深有感觸。雖說每次柳芮遇到難題，他總會默默出現，用自己的方式解決，看似尊重她的決定，實則在不知不覺中操控一切。
柳芮痴迷陶藝，一心想在傳統技法的基礎上，融入創新元素，創作獨具風格的作品。在參加一場重要的陶藝比賽時，柳芮設計了一款結合傳統絞胎工藝與現代造型的陶藝作品。
賀煜呈得知後，表面上全力支援，可在提交作品前夕，他趁柳芮不注意，私自聯絡了陶藝大師，對作品提出修改意見。
當柳芮看到被修改後的作品時，賀煜呈一臉平靜地解釋：“大師的建議能讓作品更完美，增加獲獎機率。”
柳芮望著面目全非的作品，雖滿心不悅，卻在賀煜呈看似關切的目光下，選擇了沉默。
後來，柳芮計劃開辦陶藝工作室，四處尋找合適的場地。她看中了一間租金適中、採光極佳的舊倉庫，準備按照自己的想法裝修。
賀煜呈陪著她看場地時，並未發表意見。然而沒過多久，賀煜呈便告知柳芮，工作室定在了繁華地段的商業樓裡。他淡定地說：“這裡交通便利，客源更多，對工作室發展有利。”面對已經簽好的租賃合同，柳芮無從反駁。
日常創作中，賀煜呈也會以關心為由，悄悄幹涉柳芮的創作方向。每當柳芮嘗試新的技法或風格，賀煜呈總會“不經意”地提起某些成功案例，暗示她應該遵循主流。柳芮雖隱隱感覺不對，卻一次次被賀煜呈看似合理的理由說服。
日子一天天過去，柳芮在陶藝創作之路上，像是陷入了泥沼，自信與熱情被一點點吞噬。與此同時，她和賀煜呈之間的矛盾，如同悄然滋生的藤蔓，在兩人相處的縫隙中瘋狂蔓延。
工作室開業真正建成那天，柳芮置身展廳，目光掃過一件件作品，卻只看到千篇一律的風格，內心湧起無盡的迷茫。那一刻，她鼓起勇氣，在心底對自己說，要向賀煜呈提出分開，她渴望掙脫束縛，重新找回屬於自己的創作靈魂 。
然而，當她看到賀煜呈專注地擺弄著手中黏土，神情認真又執著，那些即將脫口而出的話，瞬間被她嚥了回去。
柳芮心裡清楚，在過去的相處中，自己在溝通方面確實存在問題，本該坦誠交流，可面對賀煜呈，她卻總是難以開口。換作其他人，根本無法左右柳芮的決定，偏偏這個人是賀煜呈。
曾經，在賀煜呈毫無察覺之時，柳芮獨自默默流淚，淚水模糊了雙眼。她深知，因為賀煜呈，自己迷失了曾經那個熱愛陶藝，充滿創造力的自己，內心的傷痛如影隨形，可始終難以割捨這份感情，難以割捨對賀煜呈的依賴。
賀煜明轉動著手中未完成的陶杯，釉料在指節留下淡青印記：“我哥當年在窯廠住過整整三個月，為了燒出完美開片的冰裂紋茶盞。老爺子派人來抓他回家時，他砸了二十八個胚子——”青年的聲音突然低下去，“我們都以為他要繼續當陶藝師的。現在改成文玩店，只留一些機器，偶爾可以回來玩玩。”
賀煜明補點水，繼續道:“當初，我也去學陶藝了，可我學的不好。只能同現在這樣，捏成型，厲害的，我可不會。”
“已經很……可以了。”柳芮見時間充裕，也準備下手，熟練地開了機器。
“你別看我哥現在樣樣都很厲害，他其實最喜歡的是捏泥巴。我以前以為我哥會做個陶藝師，可沒想到要回家守業。”
柳芮對賀煜呈曾經的目標一清二楚，這也成了她當初毅然投身實踐，放棄攻讀碩博的直接原因。賀煜呈畢業比她早，一旦她選擇碩博連讀，在校園裡耗費數年時光，賀煜呈極有可能隨時離開英國。屆時，一個忙著繼續深造，一個奔赴新的人生階段，兩人大機率要開啟跨國戀模式，漫長的距離和迥異的生活節奏，會給感情帶來諸多難以預料的挑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