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斯爾聞聲腳步停駐,轉過臉,似笑非笑地瞧著他:“操了他一晚上,算嗎?”
“……”
樊遠立刻噤聲,不再發問。
“我和尹醫生約了明天下午三點,您記得把時間空出來。”
入夜,鷺陽市處於秋季,晝夜溫差越來越大,空氣越發幹燥,瞿向淵將加濕器的濕度調高了些。書桌周圍已經恢複原有的平整模樣,那夜溫斯爾跟瘋了似的,將滿屋子折騰得亂七八糟。他醒來的時候看到一地狼藉,最終也懶得置氣了。事情發展到這種地步,他也沒辦法追究,更無法阻止溫斯爾的任性妄為。
瞿向淵拎起冰袋往側頸上貼,從一堆檔案裡,抽出了那張照片。這是一張十六年前的聚會照片,拍攝於對面大樓的角度,十分模糊,但可以看得清楚,這包間的飯桌上有陸展元,徐川柏,彙德醫院院長,彙德院長死於那場爆炸案,徐院長也在前段時間詭異身亡,只剩下一個陸展元還活著。
瞿向淵眼眸微眯,視線定格在開啟的包間門,門沿下方有隻抬起的腳,還有一隻握著門沿的手,那是一個開門離去的動作,手背有一道很明顯的手術疤痕,肌膚狀態瞧著也是上了年紀,飯桌上的第四個人是誰,僅憑這些線索,根本就無從查起。
從抽屜裡找另一份檔案時,掉出兩張照片,瞿向淵順勢彎腰撿了起來,其中一張是母親和他的合照,還有一張……他偷拍的,戴著鴨舌帽的男人。
瞿向淵將照片一角捏得很緊,緊到指尖發顫。
整容後的父親,他能拍到的只有無數張模糊的側臉,或是鴨舌帽下的唇鼻。
父親整容前的模樣在記憶裡變得越來越模糊。他曾經留在錢包夾層裡的唯一合照,也被溫斯爾……瞿向淵立刻抬手,壓著緊擰在一塊兒的眉間肌膚。
——“是不是透過我,一切都會變得更簡單。”
既然有另一條捷徑可以選擇,為什麼還要猶豫不決。誰都不能信任,但還有別的辦法嗎?沒有了,路都已經被堵死。兜兜轉轉回來,最容易的方法還是五年前的溫斯爾。如果太謹慎到懷疑一切,那他什麼都做不了。
說服自己以後,壓在胸口的那股氣,猛然釋放了出來。指尖鬆了些力氣,遲疑好半天,還是拿起溫斯爾留給他的名片,撥了過去。
那邊很快就接通。
瞿向淵眸光一亮,對那頭道了聲。
“喂。”
樊遠將手機貼在耳邊,朝對面應道,“對,是的,我們約了下午三點的診療,現在正在去的路上,大概十分鐘就到。”
“嗯,好。”樊遠壓著聽筒,將手機遞到後座,“——您要跟他打聲招呼嗎?”
溫斯爾瞥了他一眼,又收了回去,繼續滑動著手機裡滿屏的資料,目光鎖在其中一欄,眸色暗了暗。
許明月。
這個人怎麼也……
樊遠獲得的只有自家少爺的無視,於是只能尷尬地將手機挪回自己耳邊,對那頭說:“好好,行兒,像以前一樣照舊吧,沒什麼特別的需要準備。”
溫斯爾六歲被接回國後,齊婉英給他找了不少國內的權威心理醫生,有的根本就是噱頭,而尹覺這個人,雖然那時只有三十歲,但卻能讓年幼的溫斯爾不對他産生任何抗拒心理,也許和那個初次給他做心理診療的戴維醫生氣質相仿,才讓他卸下了防備心。
只是像溫斯爾這樣的患者,尹覺很少接,此前幾乎沒有過經驗,頭幾年給溫斯爾做治療的時候,他甚至懷疑自己,懷疑到不想幹心理醫生這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