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不在意,三十歲之後想成家了,有你哭的。自己反思吧。”
好好好,打一個電話換來一次反思。翁如晤掛了電話看看自己累到發黑的印堂,報喜會被掃興,報憂會被順勢數落一頓,她實在是不理解。難道是像葉展真說的,父母是因為沒人養老才對她不滿嗎?
本來想借這個機會問問初中文藝彙演的事情,被爸爸數落一通也沒來得及說。導演這個的確不算很厲害,而且除了第一場有導演和有名的演員來助陣之外,接下來估計都反響平平,只能靠粉絲來支援,她本身更是沒有號召力。
的確是沒有資格說服爸爸。
朋友圈的回複裡的確沒有麥耘恆。翁如晤坐在剪輯室把滑鼠點得咔咔響,滿心都是煩躁。protoos 竟然……宕機了。她坐在原地胸口疼,回頭就是和麥耘恆配音教學的桌子,想到工作要從頭來過,氣得想給他兩拳。作為學生不來看演出,整個無限聲域最有聲望最有名的演員,上海商配圈的中流砥柱都在臺上,竟然沒來學習,何況她還在臺上,明明叫老師叫得那麼親切,還主動來開小灶,都是假的。
葉展真和車企經理鬥智鬥勇,受夠了那些國企老闆的修改決策,對他們三步打回來五步要撤回已經確認好的合同的新聞嗤之以鼻。她站在陽臺上打電話,肉眼可見地一點就著,應該是彙報給她的上級:“她媽的就是腦癱,一個合同都走了三個月了,現在又要改,錢都用來給他們拖時間給合同了,向上管理做好了就不顧我們乙方死活了嗎?”
葉展真新家不大,卻很樸實,被褥枕套都是讀書時期留下來的,桌子櫃子也都是房東有什麼就用什麼,但家裡依舊很漂亮,紅色的櫃子和她的苔蘚綠窗簾營造出一種老香港的味道。加上文藝青年都會標配的兩棵綠植,雖然家裡沒什麼書,但已經和她之前同吳裘戀愛時完全不一樣,想起之前的大房子裡很多科技飽和色的裝飾,吳裘的遊戲周邊和手辦,電競椅子,她像二次元房子裡格格不入的白流蘇。現在白流蘇回到了自己房間,不知道她是否還期待能結婚的範柳原。
一定程度上,葉展真也完成了她自己的蛻變。她現在喜歡在露天陽臺抽煙,無論天氣如何,都要堅持看星星。上海是沒有星星的,翁如晤想提醒她,但沒說出口;她也察覺到了一些端倪——郭寅喜歡香港,千禧年古惑仔,徐克杜琪峰的電影,鐘無豔的外號最早還是社恐時期的郭寅給她起的。
葉展真的靈魂,似乎總是隨著男人搖擺。她戳了戳翁如晤:“所以,你的第一次導演作品,麥耘恆沒來?”
“嗯。也許是很忙。”
“哦,沒聽見八卦嗎?說恆星裁掉了一整個專案組,遊戲全都停了。”
“那這件事和麥耘恆有什麼關系嗎,他難道是被開了?”
“絕對不可能。他不是在你配音的專案組裡嗎?那可是現在炙手可熱的開放世界遊戲,而且你知道麥耘恆這樣的人才怎麼被定義嗎?這種叫作‘年輕高潛’。年輕,學歷高,經驗少,潛力無限。”
翁如晤沒說話,對比起來,她從讀研時就在無限聲域開始配群雜,至今是第七個年頭,算不上有潛力,只是最近開始有了些起色。想到這裡,她小聲問了個市儈的問題:“我有點好奇,麥耘恆這種有核心技術的人,薪水是不是很高……”
“我上次還真問過,但他只說收入還不錯,只是有點累。”
“‘還不錯’……會是多少啊。”
“我旁敲側擊打聽了一下,每個月六位數是有的。這畢竟是遊戲公司核心的技術崗,具體的我就不知道了。”
翁如晤被這句話砸暈了,抬頭看見上海的夜空都是星星。誰說實現夢想的機會不多,選對行業落地就是羅馬,選不對行業就是白龍馬馱袈裟去東土大唐,背上就是袈裟,抬腿就是一難。而她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句也不是性緣腦地感慨配不上麥耘恆,而是發自內心地思考麥耘恆為什麼還要學配音,這是太寂寞了,給週末的自己找個託班嗎?
“真是幸福,當我還在苦苦尋覓值得去包裝的人的時候,有兩個優秀到極致的男人纏著你不放。為什麼,因為你不理他們?”
“不能是因為我滋養了他們嗎!”
一個七年,一個十年,這種滅絕一樣的長情物種怎麼都在她身邊出現了?
葉展真掐滅了煙:“豬兒,老生常談,不要放過優質的男人。各種意義上,你睡他一下都不吃虧。”
“我吃虧啊!”翁如晤皺緊眉頭:“我又不圖這個!腦子裡就想著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