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寅坐在教室第一排,面前的牌子上印著他的名字。今年迴音壁舉辦的高校配音比賽,評委落在他頭上——徐憲還沒康複,拒絕出來受初學者的氣,用他的話說,罵人損害精元。回母校的感覺很不一樣,學生們很稚嫩,但郭寅比預想的還要安靜謙虛,畢竟身邊坐著的都是資歷更深的前輩和學校裡的老師。上一年度喜馬拉雅是舉辦方,評委是徐憲,徐憲坐在臺下劈頭蓋臉地訓了好多網配演員,郭寅溫和許多,聽到告白的配音還會用選手的簡歷遮住表情。葉展真也來了——迴音壁和客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不然當年也不會在飛機上去找姚舜君,現在客戶又在為上戲提供技術支援,她兜兜轉轉避不開郭寅,算了,業務往來。
郭寅的後腦勺圓圓的,頭發垂順,穿了件格子襯衫加 t 恤,只要回頭就引得一陣尖叫。他不停點頭鞠躬趕緊坐下,中場休息還是被圍得水洩不通。
“郭寅老師,我也想要簽名!”
“好好好,不要急。”郭寅在遞過來的書本上寫下名字,不敢抬頭看對方的臉。
“合影可以嗎?”
“可以。”郭寅的聲音越來越小,彷彿不能理解自己在平臺的活動也有這麼高的人氣。
“後面還會有新的廣播劇嗎?”
“會有的,都會有的。”
“我們真的很期待接下來的作品,老師你一定要好好做 0 啊,像您這麼優秀的演員不多了,喘得太專業了……”
旁邊資歷深厚的老師聽不懂年輕的對話,但郭寅耳朵通紅,一副恨不得鑽進地洞的樣子。葉展真在後面坐著,想起第一次見面他也這樣窩窩囊囊,很好欺負。雖然她習慣了仰望有才華的男人,但郭寅就是忍不住會多看一眼多幫一點,畢竟他太不為自己著想,經常吃虧。
翁如晤發來訊息:“實驗劇場今天排演《紅與黑》,有沒有覺得眼熟?”
“很久之前我跟著朋友來蹭實驗劇場的戲,有一次就是《紅與黑》。”剛打完這句,葉展真愣住了,這不就是初識郭寅那晚的戲嗎?要不要那麼巧……
“我和麥耘恆在劇場裡,不過我們過一會兒準備去吃蛋糕,你晚上有約嗎?”
“沒有。”
“自己想辦法吧,實在不行還有郭寅嘛。”
故意的。
比賽頒獎的郭寅站在最旁邊的位置,為學生們豎起大拇指。這如果是歷任前男友,在這個時候絕對意氣風發,頭發都抹上發油,唯獨郭寅像個留級的大學生,笑起來很嬌憨,臉上寫著“重在參與”。但那份憨厚只存在了幾秒,說出點評時又恢複了冷靜和銳利:“大家都很優秀,中間的同學,你的語言面貌很好,聽起來也有配音經驗,希望你多去實踐,未來有機會能在棚裡見到你。”
女孩連連鞠躬,他微笑著做出回應。乙女遊戲和觀音港的男主好像進入了他的靈魂,至少現在看起來是個新時代白馬王子。
比賽散場,葉展真站起身和客戶交談,眼睛瞟著郭寅有沒有離席,很好,他也被纏著。手機裡傳來資訊,是翁如晤:“我和麥耘恆先走啦,《紅與黑》要演五個小時,好餓。”
翁如晤竟然都沒耐心,她當年可是跟著郭寅把整部話劇都看完了。教室裡有些氣悶,她特意走到前門,郭寅果然叫住了她:“葉展真。”
她回過頭,周圍的女孩也一併看過來。那種目光讓她害怕——當年吃蔥的事情鬧得難看時,周圍的眼神也是這樣,好奇,排外,希望她快點消失。察覺到了什麼,郭寅抿了抿嘴把話吞了回去。
也對,他成名了,也要愛惜羽毛了。
葉展真走出教室,和年輕的女孩們享受同一陣微風。朝著劇場的方向走,風熱熱的,讓在這個學校裡沒有身份的人也跟著奢侈地浪漫著,就是這條路太過美好,她每次想換一座城市生活都沒能成功。
前一陣她做好準備了,且慢新店開張,她放完手裡的煙花就走——戀愛鬧得那麼難看,相熟的客戶姐姐想去北京,她已經做好了一同搬走的準備,但跟腱就在那時扭斷了。在郭寅家裡朝夕相處的那幾天,她每天都在盤算著離開,睜眼就在看房子,國貿,望京,百子灣……新生活就在眼前,忽然有一天開啟租房軟體,手機靈活地胡亂跳轉,微博第一條就是《觀音港》,轉發上千,郭寅真的“紅了”。
客戶姐姐在電話裡笑著說,留下也不錯,你肯定又被男人絆住了。她沒否認——女人最懂女人的野心,她每次都要做倀鬼,無非要的就是真心之外,能夠仰望自己身邊的人,她對命運都不低頭,怎麼會願意低頭看自己喜歡的男人。
真沒勁,這座城市竟然真的捨不得她?
她在校園裡漫無目的地散步,劇場門口什麼時候擺了個電話亭呢?她和郭寅看過的《今夜在浪漫劇場》,兩個人接吻要隔著玻璃,因為觸碰對方自己就會消失。女主角是藝術電影裡的主角,男主是浪漫的劇作家,為了長久地在一起,選擇不相互觸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