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軼摸向帆布包夾層,那裡藏著從雜志上撕下的訪談頁。
裴姿說最喜歡的畫家是蒙克,因為“吶喊才是人類最真實的表情”。
這話讓她想起母親——那個永遠妝容精緻的女人,連發現丈夫出軌時都維持著嘴角的弧度。
手機突然震動,是姐姐發來的宴會廳設計稿。
盛軼正要劃掉,卻瞥見承辦方落款:恆遠集團。
裴姿那位傳聞中的未婚夫,正是恆遠的三公子。
雨滴在螢幕上裂成蛛網,她鬼使神差點開三天前的未讀郵件。
母親用英文寫的,禮貌而冰冷:「藝術投資是個好方向,但人體寫生課沒必要親自當模特。」附件照片裡,她站在畫室窗邊扣襯衫紐扣,頸側吻痕清晰可見。
盛軼關掉手機。
電子屏正播放裴姿的專訪,女主持人問及婚約,她笑著轉動無名指上的鑽戒:“婚姻就像拍戲,劇本合適就接咯。”
戒指折射的冷光刺痛盛軼的眼睛,那分明是昨夜抵在她腰間的同一枚。
第四周週三,盛軼在廣場東南角支起畫架。
她換了新顏料,鈷藍摻了珍珠粉,塗在畫布上像結冰的眼淚。
路過遊客往琴盒扔硬幣,誇她筆下的旗袍女人“美得讓人心碎”。
只有她自己知道,每當畫到裴姿的眼睛,就必須用刮刀鏟掉重來。
那雙眼不該是海報上的陰鬱,而是酒吧燈光裡搖晃的琥珀色,是情動時蒙著水霧卻依然清醒的深淵。
“你知道她今天會來。”
盛軼手腕一顫,鈷藍在畫布上拖出殘痕。轉頭看見教授站在身後,灰呢大衣沾著油彩,手裡舉著咬了一半的司康餅。
“《泰晤士報》說《金粉囚徒》劇組要來取景。”
老頭努努嘴,奶油沾在胡須上,“這些天你畫了二十七張裴姿。”
“我在練習人物神態。”
盛軼用刮刀削去畫錯的眼睛,露出底下斑駁的舊色塊。
上週的裴姿正在這裡冷笑,上上週的裴姿還裹著浴袍。
教授突然用司康餅指向她身後。十二個黑衣保鏢正在清場,升降機將攝像機推向高空。
盛軼的調色盤跌落在地,紫色顏料濺上白球鞋——隔著二十米雨幕,裴姿披著黑貂大衣從房車走下,鑽石耳釘在頸側閃爍,正是那夜遺落的珍珠耳釘的同款位置。
場務開始驅趕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