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慕雲接到金子的新情報,24號——平安夜,遊嘉樹回來。
24號裴心雨沒有再去接機,平靜下來後,那一腔孤勇也沒了,緊張膽怯,一整天都魂不守舍。
晚上下班後,柳姑然提議一起出去唱歌。週末,加上過聖誕,好好放鬆放鬆。
有物件的錢慕雲出乎意料舉手贊同,欣然前往。
而沒有物件的裴心雨則婉拒了,她沒有心情,想回去梳理情緒。一想到遊嘉樹已經回到北城,就住在興臺區,離她不足10公裡的地方。她就寢食難安,對,寢食難安,情緒漂浮。
走出公司樓後,看著地面蒙著的淺淺白色,才發現下雪了。路燈下,小雪如米粒般輕輕飄落。深夜的黑,雪花的白,路燈的昏黃,構成了一幅安靜溫馨的畫面。空氣中透著涼爽清新,暖氣室悶了一天的裴心雨一呼吸到這清涼濕潤的空氣,忍不住舒服地長吸氣,雪的味道涼涼地,沁入肺裡,讓她頭腦瞬間清醒,心情也跟著雀躍起來。
這樣美麗的冬夜雪景,裴心雨不忍心坐車了,三站地的距離,她戴好天藍色毛線帽,纏好咖色大圍巾,信步走起來。
飛雪漫天,漸漸將整個北城包裹。雪花覆蓋的大街上更是熱鬧,商戶門前裝飾著各式各樣的聖誕樹、聖誕老人、馴鹿、鈴鐺,彩燈閃爍;中文或者英文的聖誕音樂隱約飄來,動感十足;三五成群的年輕人,輕輕搖擺,圍爐歡聚,;落雪把汽車尾氣掩埋了似的,只留下清涼通透。雪花不下心鑽進圍巾裡,化到面板上,亮亮潤潤地。
裴心雨走著看著,不時從口袋裡伸出手去接雪花。北方的孩子都盼望下雪啊,她接著雪花不禁思緒紛飛——那年冬天,在老家,也是這樣的大雪天,遊嘉樹在家門口等她,一直等到深夜。
想著心事,沐浴在霏霏飄雪裡,三公裡的路程,一個小時不到便走到了。待走到小區門口時,地面已經覆蓋了一層薄薄的積雪。像還沒逛夠似的,裴心雨又轉身逛起小區門口的夜市攤位,雖然下著細雪,依舊人聲鼎沸。
賣烤冷麵的攤位前排著三四個年輕人,不時跺著腳或彈著頭頂的落雪,頭戴黑棉帽的烤冷麵大哥額頭掛滿汗珠,鍋鏟掄得飛起,平底鍋滋滋作響,冒著蒸汽;支著一把大傘的臭豆腐攤位上,炸臭豆腐的阿姨捏著長筷子在鍋裡翻騰著,臭香味很濃,很遠就蕩進鼻孔裡;“爆米花啦,奶油爆米花啦。”操著南方口音的矮瘦大哥晃著手裡的一桶爆米花朝裴心雨叫賣,吆喝聲穿透寒氣在他嘴邊化成一團白霧;“襪子啦,襪子,純棉襪子,10元三雙啊,妹妹,來啦,看看啦。”亮著充電小燈的攤位上,滿臉紅光的胖阿姨搖著襪子沖裴心雨擺手,手上戴著一雙卡通熊貓棉手套,襪子們花花綠綠地擺在雪地裡的塑膠布上,格外醒目。
路燈下,雪花盤旋不停,各個攤位的燈光把小道照得溫暖明亮。市井煙火,撫慰人心。
裴心雨勾唇逛著,眼光落到前段時間小熊賣冰糖葫蘆的地方。一個小夥子坐在一張折疊桌旁的小椅子上正低頭擺弄手機,充電臺燈下擺滿了各式各樣的手機膜和手機殼,旁邊豎著一塊白色瓦楞紙小牌子——10元手機貼膜。
看著這個位置,裴心雨若有所思,眼神暗了暗。遊嘉樹應該也很想見到自己吧,不然不會在小區門口擺攤。
可是為什麼又突然不擺了呢?這些她都沒問金姊歸,她想親耳聽遊嘉樹解釋。
想著這些心事,理不清,解不開,裴心雨便沒了逛的興致,轉身朝小區走去。
正值七八點鐘,下班的人們都在陸續往家趕,小區門口刷臉的閘機位不時有一兩個人排隊。
快步走到刷臉機前,裴心雨抬手往下拉了拉圍巾,看向刷臉螢幕。
“叮,歡迎回家。”玻璃門往兩側開啟。
門開了,她卻愣住了,站在那盯著刷臉螢幕久久沒動。
“哎,女士,麻煩您讓讓。”穿著黃色厚防風外套的外賣員提著一個大塑膠袋要進小區。
裴心雨堵住路了。
像被定住了一般,直到外賣員喊了她三次,裴心雨才往旁邊側了側身體,並沒有轉頭,就立在小區閘機入口旁,看著圍牆。
圍牆灰漆漆地,沒什麼風景畫,就是光禿禿的一堵牆。
看著看著,裴心雨眼裡慢慢湧上淚花。手還扒著圍巾,微張著嘴喘氣,姿勢一動不動。
抿了幾次嘴唇後,裴心雨轉過身,沒有看任何人,只是目光沒有焦點地巡視街道,烤冷麵的攤位、炸臭豆腐的阿姨、賣爆米花的大哥、花花綠綠的襪子、手機貼膜、挎著包走過的三五行人、幾輛緩慢穿行過的小汽車,這些都進了她的眼睛卻沒有進到她的腦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