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卿卿被他搖得周身發顫,眼裡滿是淚水,嘴裡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喉間滿是壓抑嗚咽聲。
步少棠又用力搖了幾下,像是沒力氣了般頹然地松開了手,悲憤地垂著頭哭了起來,低聲道:“師卿卿,我恨你,我恨你為什麼不回來!爹孃說過,要我們三個一起回水月仙境,這些話你都忘哪裡去了!”
他毫不掩飾任由淚如雨下,哭得像個失去很多東西的孩子,不光是他,師卿卿也哭了,臉上神色沒比步少棠好看多少。
師卿卿不是不想回水月仙境,而是不敢回,這個地方早已把她埋葬。“家”這個詞,對於上輩子的她來說太遙遠了,從她化掉仙骨那天起,就註定一輩子都將成為無鄉之人,從此斷絕了與水月仙境情感。
她永遠無法像季司離那樣,頂著燦爛的光輝出現在眾人面前,擺在她眼前的只有痛苦與仇恨,以及漆黑的深夜和無盡的深淵。
師卿卿重回以為前世自己殺了自己,過往那些傷痛也會煙消雲散,但當她醒來那一刻,才發現自己依舊是站在屍山血海裡,每每只能靠午夜夢回,來想起師父師娘、阿姐的模樣。
步少棠蒼白著面容失聲哭泣,連肩膀都在顫抖,像是把這些年壓抑在心底的那些憤恨,全都宣洩了出來。
師卿卿淚光閃閃深吸了一口氣,微微斂眸,收了收神色,蹲下身望著步少棠,啞聲道:“師兄,如果這次能不死......我一定會回來。”
步少棠啜著淚搖了搖頭,悶聲道:“我應該相信你嗎?每次把我當傻瓜一樣,逗弄我開心嗎?”
師卿卿顫著唇,低著聲道:“不會了,若我又食言,那可能我......”
步少棠胸口起伏吸了吸氣,“嗤”笑了一聲,道:“食言了又能怎麼樣?我能怪你什麼呢,我怪你有用嗎?我怪你,你就會留下來嗎?”
忽然,他又道:“我......是我這個當師兄的沒用,沒保護好你,我對不起你。”
師卿卿微微一怔,許久,聲音喑啞地回答道:“你是我師兄,是做界主的人,界主不用道歉。”
步少棠抬起眸子,眼球布滿血絲,雙目俱是淚花,看著師卿卿道:“那你就不要死,也不要跟季司離走。”
師卿卿嗤笑一聲,用手背輕輕地給他擦掉了眼淚,輕嘆道:“我也不想死啊,可是......人總會有生離死別,你有你的天地,我也有我的歸宿,我......”
話未說完,師卿卿忽覺心口一陣疼痛,整個人體內五髒六腑似在崩裂,頓時鮮血狂湧欲要沖破口齒。
步少棠見她眉頭緊皺,面色極其蒼白,立即搓了一把臉,伸手扶住她的肩膀,神色慌張地道:“怎麼回事?”
師卿卿低垂著的頭,一掌撐著地面一手按住心口,強忍著妖心撕裂的劇痛,緩緩搖了搖頭,喘息艱難地道:“沒、沒事,一點小傷。”
季司離遠遠站著,見她耷拉著肩頭覺察出異狀,幾步上前蹲下身握著她的手把脈。師卿卿就跪伏在地,低垂著頭沒抬頭,他們看不到師卿卿的臉,師卿卿也看不到他們的臉。
突然,心髒撕裂痛的師卿卿眉頭一皺,胡亂抓著步少棠的手愈發用力。緩了半晌,她口齒含著什麼東西,啞聲道:“師兄,有時候我真的好想能夠回到除魔大會前,聽師孃的話老實待在水月仙境,待在師父、師娘、阿姐的身邊,哪怕只是短暫的停留,我也不願離開......”
話未說完,地面滴答滴答聲響起,一滴又一滴的血珠從師卿卿嘴裡流了出來。她伸手摸了一把,摸得滿嘴都是發黑的血,嘴裡的血根本止不住,一陣一陣往外流淌,伴隨著眼前忽明忽暗,腦中一陣頭暈目眩,再也撐不住撲倒在地。
季司離面色驟然,喚著道:“師香夷!”
步少棠心下一驚,不可置信地道:“師卿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