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陳鶴翎吸了吸被凍紅的鼻子，小聲問：“你是不是……一直都在怪媽媽，所以才總是不願意聽她的話？”
“說什麼呢？”陳牧巖失笑，“我是那種拎不清的人嗎？”
“……不是。”
“嗯。”陳牧巖沉默幾秒，說：“我不是不想聽她的，我只是有自己想走的路。”
陳鶴翎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知道嗎，上小學那年被接回家，我才知道你過得日子並沒有什麼好羨慕的。”
陳牧巖看著霧藍色的晴空，嘆了口氣，“一天的時間都框在那張長長的表格裡，背不完的書，上不完的輔導班，不喜歡的蔬菜要連吃一週，運動要去專門的俱樂部，不能自由自在地奔跑，不可以交媽媽不滿意的朋友……最開始我真的很不習慣，但是看到你因為聽話被媽媽誇，就想著，我要是跟你一樣就好了，這樣一開始也不用被送走了。”
“你送走的時候才一歲，懂什麼……”
“懂折騰人。”陳牧巖轉回視線，笑道：“姥姥說，我生下來就比你難帶，不管白天夜裡必須黏在媽媽身上，放下就哭，硬是給她折磨抑鬱了。不送走我，她自己撐不下去也照顧不好你。其實，我很慶幸自己擁有那段放養的時光。除了很想你和媽媽之外，真挺快樂的。”
後來他就再也沒有過那麼自由無拘的日子了。
陳鶴翎往他身上靠了靠，試圖吸取點熱量，同時聲音很輕的哄他：“哥，媽管我們，也是為了我們好，而且她雖然看起來強勢，其實特別脆弱，你剛走那段時間她飯都沒好好吃過，這幾天又開始了，我真的好擔心，也很害怕你們吵架。”
陳牧巖沒說話。
那年的對抗以張亞婷氣到住院結束，加上此前擇校的矛盾，如今面對張亞婷的時候他是真的很頭疼。
“你喜歡的專業，把它當興趣不行嗎？”陳鶴翎又問。
“小翎。”陳牧巖看著他，“你有沒有想過，自己將來想做什麼，想去什麼地方，想過什麼樣的生活？”
陳鶴翎垂下眼睛，過了一會兒說，“我高中畢業都遙遙無期，想那麼遠幹什麼…… ”
陳牧巖又想嘆氣了。
“你放心，我不會跟她吵。”他說，“她說什麼我都聽著，但是，我不會轉專業。”
“……”陳鶴翎眉心的結又緊了一點。
“行了，先回屋吧。”陳牧巖搓了搓他的胳膊，“穿這麼少別再凍感冒了。”
“嗯。”
張亞婷在廚房收拾島臺上年夜飯要用到的菜，茶幾上放著剛泡的蘇葉姜湯，白色瓷罐的蓋孔裡冒出絲絲嫋嫋的熱氣兒。
陳牧巖讓陳鶴翎在客廳暖和一會兒，自己去廚房幫忙。
“媽，我來做吧。”他說。
張亞婷眼皮都不抬：“你會做什麼。”
“……什麼都會。”
張亞婷沒理他。
陳牧巖觀察老媽的臉色，但是看不出任何情緒。於是動手幫忙擇菜，又把解凍的大蝦端到水池邊，剝做餃子餡用的蝦仁。
“我從來不讓你們做這些的。”張亞婷忽然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