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希望她好,這就夠了。
越雯鳳唇瓣顫抖,到底是沒辦法講出來一句話,只能偏過頭,良久,提包起身。
她也沒辦法面對蘇葉,就像沒辦法面對自己這二十二年,被自己女兒親口冠以失敗的教育,以及痛苦的母女關系。在她從蘇葉口中確定她的琦琦就是未來或者說過去的越歡之後,她就已經,瀕臨崩潰了。
那會兒,她的琦琦才十八歲,剛剛成年,剛剛開啟自己美好而燦爛的人生。
可就算這樣,她也不希望她的孩子,要面臨那些痛苦……她完全沒辦法想象,一覺醒來出現在一個完全陌生的時代會有多麼痛苦,甚至最後還要從世界上消失。她是一個失敗的母親,可她不是一個忍心看著女兒奔向絕對可悲的未來的母親。
她知道自己對不起蘇葉,這個女孩同樣可憐且痛苦,可是沒辦法……人心都是肉長的,總有親疏遠近,她已經失敗到連自己的親女兒都顧及不好,她真的沒辦法去平衡別人了。
她只能,一次次求著蘇葉,退一步,再退一步,甚至不惜下跪,一次次下跪。
從那天之後,她們一起拖著還在鄴城的越程琦,整個四月每天都在叮囑她小心,遠離一切危險,五一假期拒絕她回家探親,她們一起,硬拖過這半年。
這對蘇葉而言,就像淩遲。
直到今天,她來寺廟,結束她這二十二年的祈願。
“住持。”蘇葉微微垂眸,“再見了,興許之後都不會來了。”
“我改變願望了,這個願望,不大需要上天庇佑。”
她不奢求愛人回歸了,至少不要以替代的方式回歸。
她希望,如果沒有未來,就不要再相遇,也不要重逢了。
住持行佛禮,送這位執迷了二十二年的施主離開。
等女人落寞蕭瑟的背影消失在彎折的山路中,住持才轉過來,拍了拍小修者的腦袋,忍不住輕嘆:“莫要生執啊。”
大殿漸漸空蕩,小尼姑剋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她還記得方才那位施主抽過的簽,背過身,從簽筒找出來那隻簽,偷偷看了一眼,抿著嘴角,輕輕嘆了口氣。
不知是運氣好還是運氣不好,她抽出來的這簽,若要解釋,還是那句話——“人生無常,切莫生執。”
小尼姑抱著簽筒搖頭。
到底是怎樣的經歷,能讓一個人抽了二十二年的簽,被勸了二十二年的莫要生執,還是執念入心,心魔叢生呢?
她不懂。
世俗的人,太難懂了。
十月,某個晴空萬裡無雲的日子,蘇葉辦公室內,女孩正硬著頭皮,做工作彙報。
“……以上,就是國慶期間慶市對優惠政策的推進以及獲得的反饋。”
她說完,偷偷抬眼看辦公桌後的人。
女人今天穿了一件米色的襯衫,領口的扣子沒有扣緊,敞著,隱隱約約可以看到鎖骨,還露出內裡的白,和脖子上毫不遮掩的時間的痕跡,以及一根已經磨損到看不太清的項鏈。
慄棕色的長發被她用發夾鬆鬆散散地綁在腦後,露出修長的脖頸,和一根輕輕點著自己的下頜的手指。
一點一點,像在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