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蘇葉毫不猶疑地接話,“你能來,還這麼開心,我也很開心。”
這是實話。
可她這麼努力做的心理準備付之東流,跑了好幾條街買來的東西……袋子的提手被她掐破了,好像在說,你看,白買了吧?
傷痕刻下了就是刻下了,被斧子砍過的樹再怎麼緊緊包裹也沒辦法複原,被重話傷過的人,連再看一眼的機會都懶得給。
所以,這一切,說到底都是無用功罷了。
她好像,真的把那個好脾氣的家夥惹生氣了,會真的離開她的那種生氣。
可眼下她不能把另一個人也惹生氣了。
蹲下來撿東西的人自嘲地笑了笑,提著斷成兩截兒的袋子起身,“還好,沒沾到灰,還能吃。”
蘇葉柔和地看著那個有些像驚弓之鳥的孩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吃飯,吃完飯,今天咱們找個安全點的地方。”
齊聲點點頭,將剩下的不安藏了起來,勾出笑容,“我聽你的,都聽你的,老大!”
“這是什麼稱呼啊?”蘇葉捏著齊聲的側臉,“叫姐姐,乖乖叫姐姐,快點。”
她用餘光掃著藏在陰霾中的屋子,試圖看到什麼,但很可惜,什麼都看不到。
也看不到正在吃飯的人忽然停下筷子,揉著自己痠痛腫脹的太陽xue,幹脆在肘窩埋頭,長長的撥出一口氣。
做了一晚上的噩夢,腦子好疼。
說是噩夢,也算不上。
越程琦想,她怎麼會夢到她那個早死的爹和她媽吵架的場景?那麼真實,彷彿她親身經歷過一樣。
但她的記憶裡沒有,完全沒有這件事的蹤跡。
在夢裡,她站在第三人稱的視角聽著越雯鳳和程平山吵架,吵架的中心點無非是要不要送彼時還很小的越程琦去學鋼琴,越雯鳳希望她去,可程平山覺得孩子才六歲,正是好玩好動的年紀,這個時候沒必要違揹她的天性非要她去學些什麼,畢竟未來也用不上啊。
“呵,姓程的你就放屁吧,不就是當初你媽沒爭過我,孩子隨了我的姓,你當然不想給她花錢,畢竟不是你們程家的人,對吧!”
“我從來沒有這個意思,是我說服的我媽讓孩子隨你姓。況且,琦琦她是我的女兒我也想望女成鳳,可是她還是坐不住的年紀,能不能別強迫她?”
兩個人就站在客廳的正中央大吵著,從孩子吵到柴米油鹽醬醋茶,又吵到工作裡的點點滴滴,互相埋怨,互相埋汰。
到這兒都不算恐怖,雖然有點吵,可也是十分溫馨的吵鬧。畢竟程平山死在兩年後,死在越程琦八歲那年,她已經……有十幾年沒聽過這個人的聲音,甚至都有些忘記了,以至於她在夢裡聽到時,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這個男人是她那個早死的爹。
可接下來就有點可怕了。
她看到臥室的門被推開,彼時小小一團的她平靜地走出來,帶著有些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成熟,輕輕握著兩個大人的手,疊在一起,溫聲道:“別吵了,有什麼吵的必要?”
“都是為了我好,我知道,學不學都可以的。”
幼女緩緩抬頭,目光在兩個大人之間逡巡,良久,輕聲道:“重點是,你們別吵了。”
空氣默了一瞬,率先甩開她的手的是越雯鳳,她失了成年人的穩重,後退好幾步,連呼吸都亂了,落在半空中的手顫抖著,顯著她心底的慌張。
不知何處來的慌張。
幼女沉默了片刻,看向程平山,溫聲道:“爸爸,你和媽媽是不是要加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