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程琦顫抖著,按著紋路,腦海裡只剩一個聲音——
為什麼是她,這麼荒謬。
因果因果,難道,她又是因,又是果。
腦袋裡突然閃過一副畫面,她隨著畫面撲進書房,找出來自己壓在一堆廢紙下面的,寫了很多林姓人的那張紙,翻過來,讓背面的碎碎念面朝上,隨意地搓了兩下,塞進本子裡。
而後慢慢跪坐在水泥地上,像個六歲的小孩兒一樣,伸出手,去夠放在架子上的書,書頁朝下,慢慢地取下來,一張紙飛落,砸在她的鼻樑上。
砸出了一滴淚。
不,不對,肯定是她刻意控制了才會這樣,她不能去主動控制,對,她不能去主動控制,要順其自然,要讓紙自己飛落,要讓一切自己發生,要……
越程琦失去了力氣,頹然地坐在地上。
又不是沒有順其自然過,順其自然的結局是什麼不是也顯而易見嗎?蘇葉的傷她就沒有幹預,可偏偏在她最放鬆警惕的時候降臨,砸得她頭暈眼花。
後牆的水泥袋子她也沒有刻意幹預,可她隨手一扔就是後來記憶深處的景色。
她刻意幹預了的東西,鞦韆也好,書也好,最終都變成了她記憶深處的模樣,包括這才被她想起來的東西,在她六七歲的時候,踮著腳拿蘇葉的書,被這張紙砸得腦袋都懵了一瞬,之後發生了什麼對話來著。
越程琦蜷縮成一團,抱著自己的腦袋。
後來發生了什麼對話來著,你快想啊,快點想啊——
六歲的越程琦舉著那張紙跑到正在學著用電腦的蘇葉面前,奶聲奶氣地說:“姨姨,你看,你那個本子裡掉出來了一張紙!”
“好多林姓的名字啊,姨姨你在收集姓林的人嗎?”
蘇葉隨手合上手邊的本子,接過那張紙,只是看清了幾個字就,瞬間怔在原地。
她攏了一把自己的頭發,不可置信地把這張紙翻了個面,看著背面的東西,霎時間就落下一滴淚來。
小越程琦慌了,胖乎乎的小手揮舞著,“姨姨你不要哭,琦琦不會再亂動你的東西了,琦琦錯了。”
“不。”蘇葉抱她起來,放在膝蓋上,輕輕抱緊了她,“不是你的問題,沒關系的。”
她的眼淚已經很少了,兩滴也便幹涸了,只剩下一點點水印,綴在下睫毛上,輕輕蹭著小越程琦肉乎乎的側臉時,連這兩滴水印都被蹭散,只剩女人的訥訥囈語——
“原來一切早有跡象,原來……”
原來她們浪費了一年。
不過那都是早已被越程琦扔到了記憶深處的東西,隨著時間長河的流淌,已然帶著這些東西一起,彙入了名為遺忘的大海。
畢竟那時的她才六歲,能記住這張紙的特徵還是因為蘇葉那兩滴淚水帶來的震撼,畢竟那時候的蘇葉姨姨是出了名的手腕強硬,鐵面無私,在她的心裡這就是超人,超人怎麼會哭。
可是超人真的哭了,雖然只有兩滴。
其他的東西,任憑現在的越程琦怎麼在這兒抱著自己的頭拼命去想,也死活都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