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馬行空,她從前也愛過的……
“呯”的一聲開門聲,“小穎啊,快來扶我一把……”春蘭女士吊著高嗓門,掙開攙著她手臂的老俞,朝裡面叫著。
“媽媽,快出來,外婆摔斷腿了。”是孩子的聲音,尹穎正趕出來,聽見友友略帶興奮的喊聲。
“別胡說!外婆崴了腳,沒有摔斷腿。”春蘭嚴厲糾正外孫。
“怎麼了?是摔了麼?慢點兒。”尹穎幫著,瞟了眼後面跟來的老俞和小棉一群人,都擁到沙發上。
“哎呦,別提了,還不是為了追友友,小東西瞎跑。我哪裡曉得,一腳踩空,“格啦”一聲,痛得我眼淚花都出來了,真要命。”
老俞在旁直點頭,又問尹穎:“家裡有藥麼?治跌打的,先塗一塗,這就不好辦了,扭傷的地方,得養一段時間吶。”
尹穎轉身去藥箱裡找,“有噴霧,媽,你上次放在哪兒了?”
“在電視櫃的抽屜裡,你看看。”春蘭伸著脖子指揮,一邊要強,向老俞道:“這有什麼不好辦的,好在友友放假了,不用一天兩三趟的接送他,我在家裡坐兩天就好了,什麼大事!”
尹穎找到噴霧,開啟看了看保質期,拉了把椅子來,替春蘭女士噴上,順便看看,腳踝有點紅腫起來,擔憂,“媽,那這兩天,我來買菜吧,送到家裡來,你少走動,不要出門了。”
“哎,尹穎,我可以幫你們買啊,我順路帶上來,不費事。”老俞呵呵笑著,自告奮勇。
“那太麻煩了,線上買菜現在也很方便的。”尹穎婉言,還沒說完,被尹媽打斷了話。
“麻煩什麼?你俞叔自己也要出去買菜,多帶兩顆菜回來,也累不著。”春蘭女士斬釘截鐵,“況且,他把小棉放在這兒玩,還給友友做個伴兒,是不是?”
“是是是,”老俞點著頭,“我來買,你上班那麼忙,就別操心了,咱們順手的事兒,不麻煩。”
尹穎便打住了。
等他們走後,客廳裡剩下春蘭女士一人翹著腳坐在沙發上找電視劇,她才又開口,“媽,只聽你說俞叔家裡沒有老伴兒,那兒女呢,小棉是外孫女,那他有兒子麼?”
“沒啊,我沒跟你說過麼?”春蘭視線還盯著電視螢幕上,“老俞呢,有兩個女兒,大女兒,就是出了車禍沒的那個,作孽!所以小棉天天跟著外公和小姨。喏,小棉的小姨,心楠,你上次在樓門口見過。剩下就沒了,沒有兒子,有時候來的那個男的,是小棉的爸爸,在福州工作,也是忙得很,平常見不到人影兒。”
“哦,我是想,咱們老是麻煩俞叔,回頭人家兒女有意見。”
“能有啥意見!你就是怕麻煩人,人嘛,活著就是要互相麻煩的,怕什麼。”春蘭的人生法則和尹穎大不相同。
尹穎安排好友友睡覺,自己回房時在心裡反思媽媽的話,她說,人是該要彼此麻煩的,這話聽起來耳熟。幾個小時前,熠輝也說過,他說,你接下來要常常出差吧,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不要怕麻煩,直說。
她那時聽在耳朵裡,當做一句客套話略過,沒上心。此時想來,覺得也許,像自己這樣,唯恐給人添麻煩的個性,其實是一種社交障礙,也許是一種病,得改,得治。
她從前總是不太信服媽媽,覺得媽媽行事有種無知無畏的魯莽;她贊同爸爸的時候多,爸爸做人細膩守禮知進退。可自從她婚姻危機,爸爸病重,無數個坐在醫院走廊的淩晨,覺得孤立無援時,粗枝大葉的媽媽給了她最多的支援。
她也權衡過,夫妻到了分道揚鑣的時候,刀槍相見,每次碰面都是最醜惡的姿態,要孩子還是要財産?她的財力不及王樊,人脈資源也不及他,她又同時忙在醫院裡,許多事情無暇顧及。私下和媽媽商量,要孩子!放棄財産,掙錢的事,她以後會努力的。媽媽和她唸叨:女人離了婚帶著兒子,再嫁就難如登天了,誰會願意幫你養別人的兒子吶……即使這樣說了很多次,春蘭女士還是愛友友,最後一刻,尹穎記得她出門去法院前,媽媽拉住她說:“別怕,媽有養老金,哪怕少吃一口,也能把這小崽子養到大,咱們不低頭。”
她想,媽媽其實有很多真知灼見,是她從前沒發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