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很多話想問他,之前不敢,此刻時異勢殊,心裡那堆死灰在陳牧巖一個眼神下星火嵐煙,這會兒被夜風一吹更是煙燻火燎,炙得他心浮氣躁。
即便是六年前,兩人吵的最不可開交的時候,那雙黑沉的眼睛裡也沒有過這樣的痛色,其中閃耀的幽芒像一把刀,劈開了前男友的偽裝,也刺進了遲想心髒。
疼。
他見不得陳牧巖這樣,哪怕是不滿的,冷漠的,甚至厭惡的眼神遲想都受得住,可陳牧巖因自己痛苦,而且過去這麼久了還會痛苦。他受不了。
遲想快步走到車邊開啟駕駛室坐進去,車窗降到底一腳油門開了出去。
冠海灣沿岸被圍的嚴嚴實實,看不到裡面的情形。他已經很久很久沒去過將軍島了,近兩年規劃戒嚴是一方面,最主要的原因,是這裡承載著他和陳牧巖在這個城市最深刻的回憶,他不想像個失敗者在荒涼的舊地緬懷逝去的感情。
太狼狽。
他在將軍島外圍停了車,沿著草皮牆摸到一個不太嚴實的介面,推了推,錯開一條縫。
遲想側身擠了進去,岸邊海浪的聲音隱約可聞。
他踩著黑皴皴的嶙峋坑窪,憑記憶往島心亭方向走去。
陳牧巖頂著毛巾走出衛生間,寬松的白色t恤覆在微潮泛紅的面板上,澡洗的時間過長令他口幹舌燥,擰開桌上的礦泉水灌了半瓶,長長舒了一口氣。
人的情緒果然需要發洩,這麼酣暢淋漓地放水澆水之後整個人彷彿都通暢了。
他拿了筆記本坐到窗前,開啟,等待開機的過程中發了會兒呆,發梢上的一滴水掉在鼻尖上,陳牧巖回神,抬手蹭掉,然後氣沉丹田罵了一聲:“操!”
趕走了心底莫須有的幽怨餘韻。
他冷笑著點開瀏覽器,刪掉搜尋記錄。
可笑這六年裡,他像一個只敢在門外窺伺的、偏執又膽小的賊,自以為狠心不留一絲痕跡給對方,想那人會不會因此遺憾,追悔,每思及此,自虐般的心疼便會轉化成報複的快感,讓心裡的死水起上幾圈波瀾。
可事實上,門裡早就沒了那道身影,遲想一樣沒給他留下一點念想,他斷的比自己更瀟灑。
操。
憑什麼!
……
瀟灑是吧?
好。
陳牧巖拿起手機,刪掉遲想的手機號,拉黑微信,最後看了眼樓下沉寂如夜幕般的冠海灣,有零星燈光如星星點綴其上……
星星。
陳牧巖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收回視線開始工作。
……
改天把紋身也洗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