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旒冕泠泠作響,教元禎回過神來,覺得通天冠底下的額頭又開始發痛,處理蕭氏事小,可有許多原本不相幹的人也幫著求情,這就讓她生出警惕心。
雖說司馬將軍不至於為蕭氏造反,但是做天子的,還是希望臣子們不黨不群,勇敢與逆臣割席。
顧七娘站出來說話,她久在中樞磨礪,建言倒不偏不倚:“當務之急,應該安撫幷州鐵騎,只要他們沒有二心,就能分兵應對益州的反賊。”
“中書侍郎說得輕巧,蕭岧勢如破竹,那蕭恪不反戈一擊,豈不是就白白浪費了這大好的時機?”
顧七娘不去爭執,只是拱手對元禎道:“阿母謹遵陛下之命,在徐州積極訓練州兵,雖不及虎豹騎精銳,但也任由陛下差遣。”
提到兵字,就觸到謝濟敏感的神經了,江南世家看著聲勢大,卻沒有兵馬在手,怎麼看都覺得矮蕭氏一頭。
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奪了蕭氏的兵權,她道:“陛下若想知道幷州鐵騎有無二心,倒也不難。”
冕旒晃了晃,元禎挑眉看著她:“謝卿有什麼主意?”
“蕭恪、盧猷之是否忠心,單憑諸公口中擔保,不足為信。陛下可遣監軍至幷州鐵騎,收回他們二人的兵權,倘若蕭氏依然將陛下看作大周的天子,就——”
這不是要將幷州鐵騎逼反嗎!
張十一郎不顧尊卑,截斷她的話:“陛下不可!就算蕭恪沒有反意,看到監軍也會生出猜忌,從而懷疑朝廷的用心啊。”
謝濟冷冷道:“君子坦蕩蕩,朝廷只是奪兵權,又不是將人就地處斬,她若有疑心,那便是要反!”
朝堂轟的聲炸開了鍋,支持者有,反對者更多,像油鍋裡撒了把鹽花,一人一句,百人就是一百句,噼裡啪啦爆個不停。
元禎的腦袋也碎成了八瓣,她揮手退朝,急匆匆趕回後宮,心跳仍像兩軍開戰前的鼓點,跳得頭腦發昏。
她拄拐來到明光殿的隔間,甩開柺杖,跪到那尊純潔慈祥的白玉觀音像面前,雙手捶地:“阿母……”
宮中掌上燈,陳大娘子派人來問了兩回何時擺膳,茍柔都敷衍過去,就是她,也不敢在元禎對白玉觀音像訴情的時候去打擾。
打發走第二波人,元禎自個就從隔間出來了,她的眼睛水光瀲灩,甚至臉邊還殘著一滴清淚,明顯是剛哭過,但神色已然恢複堅韌,凜然不可冒犯。
眾婢紛紛別開眼,生怕觸到她的黴頭。
自皇後被軟禁椒房殿,天子的性子也越發捉摸不定,雖不至於虐待宮人,但挑三揀四的時候卻多了起來。
聽說有天夜裡宮婢掀簾要為她掩好被角,羅帳昏暗,只是手無意碰到了不該碰的地方,就被天子認為她居心不良,讓人直接拉入了掖庭。
隨手丟掉剛拭幹眼淚的帕子,許是靜心之後,得到了阿母的啟示,元禎命人喚來曹楚,兩人商議一陣,不多時,曹楚就帶著天子的手諭和人馬,日夜向長江之北趕去。
她這一走,將在極北之地掀起一陣新的風波,大大減輕大周面對羌人的壓力,使元禎能抽出人馬對付蕭岧。
想出這個錦囊妙計,她心裡安定許多,又見杜三娘踏進明光殿:“有什麼事?”
與負責皇宮明面安危的上官衛率不同,杜三娘在元禎登基後,轉而掌握暗衛,像黑夜裡的影子,專門刺探不為人知的密辛。
“陛下,屬下查出了從前為皇後遞送訊息的內奸。”
元禎坐上明光殿的禦座,第一時間想到了商音英娘:“是皇後身邊的女官招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