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帆指了指擦過的凳子,示意乞丐老頭坐下,老頭混濁的目光看了看凳子,又看了看陳帆,挪動著枯瘦的身子,坐了下來。
“哼!”
攤主不滿地看一眼陳帆,又兇狠狠的瞄一眼乞丐老頭,將包子和稀飯往桌子上狠狠一丟。
“別客氣,老人家。”
陳帆說道。
聽到陳帆的話,乞丐老頭用枯瘦的手,將稀飯倒進他的破碗裡,又用手將滾燙的包子抓在手心,剩下最後一個拿不下的包子,他用黃牙一咬,將包子咬在嘴裡,繼續杵著他的黃竹,佝僂著身子,走在雨中。
陳帆不由地一臉發呆。
而原本在攤位上吃飯的老頭,不由地對陳帆指指點點,似乎在看笑話。
攤主嫌棄地用帕子擦了擦老頭剛才坐過的地方,對陳帆說道:“看見了吧,這老頭就這德行,不賞他一口,他眼巴巴的看著你,你賞他吧,他連句謝謝都不會說。”
“興許,人家是身有隱疾,口不能言呢?”
陳帆請一個乞丐老頭吃一頓早餐,圖的是心安,並沒指望著對方要說謝謝之類的話,就像剛才,他完全可以丟給老頭一元錢打發,可是,陳帆想著,這樣的陰雨天,一碗熱粥和熱包子,可能是他更需要的。
一逗鳥玩的老頭插嘴說道:“口不能言?哈哈哈,小夥子,你還不知道吧,這張半仙啊,他就靠他那一張破嘴騙吃騙喝,這不,被我們這些老頭說得多了,他索性裝啞巴了,嘿,一個破碗要飯,還真能活下去,我也是夠佩服的。”
“張半仙?”
陳帆看著杵著黃竹消失在雨中的乞丐老頭,搖了搖頭,大約,他之前是一個江湖騙子,才會有這樣一個名字吧。
吃完早點,陳帆忘了請乞丐老頭吃過早點這一茬事,他走在蘇城的各大中藥房,一家抓兩味藥,換一家抓三味藥。
到下午的時候,陳帆更是換了一身行頭,又走了幾家中藥藥店。
有了九曲靈芝作為藥引,只需將另外幾百多種藥材湊齊,就能夠徹底治癒蘇淺淺的三陰之體,不過,考慮到九曲靈芝的來歷不明,陳帆買藥的時候非常小心,他為了買齊治療蘇淺淺的藥,他甚至開了幾十個治療不同病的方子,到各大中藥店抓藥。
而且,一抓,就是五天,他甚至抽空去醫院上了一趟班,給病人開藥單的時候,親自去了一趟藥房,並順走了一些藥……
在這五天裡,陳帆沒有和任何人,他每一次出門,都選擇不同的出行方式,打車,騎腳踏車,走路,他走的路也不相同,
他唯一重複走的地方,就是在那個巷子裡吃早點,而那個叫張半仙的乞丐老頭,這三天總會在他吃早點的時候,伸出他缺口的碗到陳帆的面前,他的目光總是那麼混濁,手也永遠髒兮兮的。
他總是拿缺口的碗裝了稀飯,髒手拿起包子,杵著黃竹就走,原本說陳帆是傻小子的那個玩雀大爺,選擇了沉默,幾個愛嘮叨兒子孫子的老太太,總是把話題圍繞在陳帆的身上,有說這孩子缺心眼,也有說這孩子太善良,還有一個要介紹她孫女給陳帆認識。
稀飯包子的攤主在苦勸陳帆無果之後,每次見陳帆出現,總是無聲地嘆息。
到第六天的時候,陳帆終於湊齊了至於蘇淺淺三陰之體的藥,他心情不錯,照例來到吃早點的攤位,點了兩籠包子,兩碗稀飯,另外的一份,是給那個乞丐老頭的。
但是,讓陳帆和幾名老太老爺都沒想到的是,每天都準時出現的乞丐老頭,居然沒有按時出現,桌子上的包子和稀飯,都已經冷了。
攤主過來收錢的時候,嘆息一聲:“大約老頭子的確已經死了,小夥子,今天的這份錢,你就別付了。”
陳帆覺得攤主這話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聽過,一時之間又有些想不起來。
等陳帆想起攤主說的話是魯迅先生寫的那篇孔乙己結尾的時候,他不知不覺已經來到巷子深處,那個杵著黃竹,拿著破碗的乞丐老頭,正坐在牆角,用混濁的目光看著陳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