膿包
“嘎達”一聲,連衣袖也不曾摸到一寸,兩道白影便從視窗飄遠。
慧空反應最快,急躍而下,輕功已落後,剛到道上,又一匹雪馬揚蹄嘶鳴,尾巴朝他一擺,旋身微退,再要去追,已吃了滿口塵土。
“小師父想的好法子,我平生頭一次做縮頭烏龜。”
說不通,打不得,那也只有逃跑一說。好在流雲腳程頗快,慧空等人追趕不及,只得眼睜睜望他們逃遠。
季千裡先還怕他們追來,走了幾日沒見行蹤,遂放下心。
自從牢裡出來,他心頭大石累累,到此時和這人解了心結方才松暢。逢此柳暗花明,一切也就盡往好處去想:至少無塵還活蹦亂跳,平沙也等在前路——雖不想蘇溪年做他妹夫,但他若真能看護平沙,也是好事。
二人行山伴河,穿村入城,他頭一回見這外面世界,沿途也有貪戀之時,見了不知名的花草也要問,看人雜耍賣藝也稍停,看人大冷天街頭對弈,雖全看不明白,但見那老人家額頭生汗,也忍不住駐足,緊緊抓住了身旁人的手。
越東風從不催他,聽他發問,即便要笑,也都一一告知他。
見他著急,更一時興起,好心替那老人家解了圍——雖則人家並不領情,贏棋後先未反應過來,等他倆走出好大一截路,才在身後跳腳大罵,把季千裡罵得低下了頭,低聲道,“他贏了怎麼還罵我們?”
“他胡攪蠻纏。”越東風亦隨他壓低了聲,聲裡含著笑,又抬眼望向街邊,“渴了沒有?蜀岡茶香甘蒙頂,要不要小坐片刻?”
季千裡本不渴,卻也不知為何,每聽他說一樣他不知的東西,去了他不知的地方,往往不做多想,總想一試。
他不再念經誦佛,別的都可放肆,唯獨飲食慣了,能吃的不多,不過這人讓他所試也從不重樣。
這又令他愈加好奇,恨不能趕緊把他見的、聽的、吃的、走的,也都一一嘗遍才好。
這般且行且看,這日午時,二人剛踏進一座臨江樓閣,便是一愣——座中圍著一大群僧人,其中兩個,一個精瘦一個敦厚,不正是慧空慧覺?
不知在談論什麼,朝當中一個花甲老僧微低著頭。
他倆都有些吃驚,不過季千裡是微微瞪圓了眼,越東風則笑了一聲。
季千裡偏頭看他,“笑什麼?”
“我笑山中一日。”
他心頭一熱,正想說話,忽聽椅凳嗞噶響過,那慧空已站起身朝外走,不知是要取茶還是做甚,走得飛快,輕聲道,“別教他看見了!”
拉著人轉身便逃。
隱約聽見這人笑,只怕慧空聽見,也不去理他,熟料剛一回轉身,迎面便是一聲“哪裡逃!”
但覺前方空氣一緊,還未反應過來,已被人摟腰退開。
那竹竿打了個空,瞬間腳步聲起,數十根竹竿齊頭並刺,招急勁猛,如春筍怒發,當要紮到,季千裡身子驀地一輕,腳尖點上竿頭。
只見數十人各都持竿端缽,蓬頭垢面,打頭一個喝道,“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