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庭還未把請託說出口,就見春歸呆呆怔怔愁腸百結的模樣,便想她當真是期望北窗高臥、壺裡乾坤的清閒自在,奈何是嫁給了自己,就難免營營逐逐、勞力費心,於是他就先存了幾分愧怍,又帶著些許寬撫:“其實也不是多麼重大的事,也就需要知會你一聲,我是想讓莫問小道長,幫忙測字尋人。”
怎知春歸心中更加一片“哀鴻遍野”:這還算簡單?莫問那個騙子哪裡能測字尋人?若沒我替他圓謊,那些故弄玄虛裝神弄鬼的手段還不被大爺你一眼拆穿,今日真不知撞了什麼邪,麻煩事一件接著一件。
但公道的說,春歸不得不承認從蘭庭的視角看來,這還真不算一件事兒,甚至根本不需自己出面,大約他是認為莫問是透過自己才結識,所以不能相瞞罷了。
“逕勿想讓莫問尋誰?”春歸認命的暗歎一聲,緊跟著振作精神,裝作好奇刨根問底。
沒辦法,誰讓她決定要聽從那勞什子玉陽真君的指令,幫助那些心存妄執的亡魂,才不得不借莫問這小神棍的口。原本一個謊話就需要一堆謊話來圓,更何況這本身的謊話就可能要繼續利用下去。
“輝輝看上去似乎不想過問。”蘭庭還是看穿了春歸的勉強。
“哪裡哪裡,我是因為夫人的囑託憂心忡忡,這才面帶愁色,不過既是逕勿的事,那也跟我的事沒有兩樣,我們可是夫妻,當然要齊心協力並肩共進。”春歸一邊甜言蜜語,一邊用力睜著眼,好顯示自己的一片摯誠。
恰巧是半張面容,迎向廊外斜陽,她的眸仁明媚,如水珀流光,是蘭庭過去的光陰裡,不曾為之驚豔的姿采,縱然三春穠豔萬紫千紅,也無法掩沒的瑰姿豔逸。
蘭庭這次清楚的意識到,他因這美色當前,有剎那的心猿意馬,需要避開眼睛冷靜冷靜,才能不露破綻的回應問話。
剛才她問的是什麼來著?
最終蘭庭不得不握拳抵唇乾咳兩聲以掩示其實不那麼明顯的尷尬後,才能如常的從“不速之客”華蕭霽說起,把東墟命案的簡單敘述,卻到底還是露出了“神不守舍”的端倪——竟依然沒說他請託莫問測字,究竟是要尋什麼人。
不過春歸聽聞了這樁關係兩條人命的案件,倒沒了麻煩上身的焦慮,相比起助著沈夫人和屬官女眷口舌之爭,她顯然更加樂意把精力放在“鋤暴安良”的事體上。
“可是逕勿就因為那位華郎君的一面之辭,難道就真信了此案存有蹊蹺?”春歸因為並沒有見過華蕭霽,所以還有保留意見,畢竟世上並非沒有發生過婦人勾搭外男,害殺丈夫的罪惡行徑,不能因為蔣氏是位於弱勢地位的女子,就相信了她是被冤枉汙陷的說辭。
“我起先翻閱此案的錄薄卷宗時,心中就存疑惑,據審察,案發地點是在吳家,案發時間又是半夜三更,就算據吳二貴供訴,死者吳大貴當晚是在他家飲酒,起先也說了要在他家留宿,但兄弟二人的居宅,原本就是彼此緊鄰,蔣氏哪來的膽量竟敢在家與姦夫苟且,這也太易被丈夫撞破了。又別說吳大家只有一進院落五間瓦房,住著一家四口人,上有寡母下有一雙子女,雖不算逼仄,卻也論不上富綽,怎有通姦偷情的便利?”
眼看著春歸先認真下來,蘭庭也不再心猿意馬,兩人討論案情時說到那些曖昧的詞兒,倒誰也沒有窘迫尷尬。
“是有些不合理。”春歸頷首。
“據華君所言,案發當晚吳大貴和蔣氏的長子云康,隱隱約約聽見吵鬧之聲,起身往屋外察看,卻見父親吳大貴已經倒臥院子裡,身邊丟著一把柴刀,還染有血跡,爭吵的人正是他母親還有祖母,因為蔣氏的屋子門窗都緊閉著,雲康看不見裡面的情形,只聽見蔣氏不知在斥責誰是殺人兇手,吳母卻反斥蔣氏血口噴人,威脅她不許聲張,跟著又是扭打的動靜,蔣氏顯然不敵,哭喊呻吟,這時雲康才聽見祖母低喊一聲‘二貴你仔細著輕重’。”
“死者的弟弟當晚在蔣氏房中?”春歸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