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週開始,日子進入六月中旬。
剛一上班,陳玉軍就到了縣長辦公室。
見到對方進門,楚天齊直接道:“我知道你是什麼事?”
陳玉軍會意一笑,坐到椅子上:“找的人太多了,又是打電話,又是直接上門的,搞得我都不好辦公。就是到了鄉下,他們也能跟過去,週末兩天休息,也不得消停。”
“誰說不是,我這電話也是一個接一個,這還是劉拙那裡給擋了不少,就這我都成專業接線員了。”楚天齊深有同感,“這些人也真是的,以前是態度曖昧、避之不及,現在則是熱情爆棚、趨之若鶩,反正就是不正常。”
“縣長,不管怎麼說,有熱情是好事,縣裡也不能過於打擊呀。”陳玉軍又道。
楚天齊說:“打擊是不打擊,可也不能盲目滿足,他們哪是看中了產業發展前景,分明是看到了優惠的補貼政策。他們只是想透過種植經濟作物,給自己臉上貼金,給自己撈政績,用個不恰當的比喻,就好比蒼蠅聞到了腥味。他們在意的是當下能不能弄上,在意的是能不能為他們自己加分,根本不在乎專案最後怎樣,不考慮老百姓是否真能增產增收。拋開他們的這種投機思想不說,我們也得對國家負責,對縣裡負責,對百姓負責呀。
現在國家出臺這樣的政策,給予高科技新型農業、生態迴圈農業包括經濟作物種植,以多補百分之三十的優惠,是從全國整個農業戰略考慮的。這種政策傾斜只是為了進行引導,為了使農業經濟結構更合理,但糧食種植是必須保障的,是整個耕地種植的基礎,不可能本末倒置。至於安平縣是否更適合多發展,究竟多發展多少,那要經過實踐檢驗的。以安平縣的現狀和整個產業形態來看,必須要先做精,才能考慮做強,根本不能一窩蜂上,那樣會害了整個安平縣的。”
陳玉軍無奈一笑:“縣長,這些道理我也想到了,確實是這麼回事,可他們這種訴求也得有所回應呀。或者說,最起碼要想出辦法,讓他們放棄這種不切實際的想法才是。否則他們成天就想著這事,其它工作也會不同程度受影響的。”
“你有什麼好辦法?”楚天齊反問。
陳玉軍搖搖頭:“暫時沒有,確實不太好弄。肯定不能順著他們,但也不能直接回絕,更不能否定這項產業。如果要是有新的專案,能夠適當疏解他們這種熱情,就好了。”
“理是這麼個理,但操作起來,哪那麼容易?這又不是過家家,而且每個鄉的情況又都不同。我再好好想想吧。”停了一下,楚天齊又道,“現在發展形勢對我們有利,但千萬要注意,不能出現岔頭,一定要關注補貼發放、種植管理等各個環節。萬一出現問題,那影響的可不僅是事情本身,還會對我們的這個產業產生不良效應。”
“明白。我一直都在盯著,尤其這些天也一直參與補貼發放稽核,到目前為止,還沒發現有混水摸魚或以少充多情形。”說完,陳玉軍離開了縣長辦公室。
看著關上的屋門,楚天齊“嗤笑”一聲,搖了搖頭。雖說近些天電話特多,讓他不甚其擾,但他知道,這樣的電話很快就少了,不必刻意引導。楚天齊已經發現,在這些打電話的人中,固然有些是為了政績,但相當一部分人是在表明態度,有向自己靠攏的意思。由於身份不同以及得到的資訊差異,也許陳玉軍未必朝這方面去想。
自己來到安平縣已經多半年,現在也已牢牢站穩腳跟。好多人都在一直關注著這個過程,在注意著自己當初孤家寡人一個,也注意著發生過的與自己有關的事,尤其關注著自己和喬金寶的幾次過招。毋庸置疑,在面對喬金寶多次挑釁進攻時,自己雖也有過小的失誤,但整體絕對是勝利的。尤其近期處理劉拙被冤一事上,自己所表現出的強勢,不但那些下屬要考慮,就是那些副處以上的同僚們也不得不重視。
還有一些事情,人們未必知道詳情,但卻注意著一些表象,比如近些天財政局對政府工作的支援,人們難免發生聯想,難免要考慮自己的處境。這才是電話頻頻的原因,有些人的確想靠攏,有些人未必真心,但只要是主動來電話的人,最起碼不想得罪自己。
當初勢單力孤的時候,楚天齊非常期望有人來投,來增強自己的力量。但現在面對眾多人等的熱情,他卻不能盲目,不能泥沙俱下,必須要有所選擇,要按其品性、能力進行排列,做出收服、利用、捨棄等區分。
……
近期縣長熱線頻頻的事,喬金寶早有耳聞,秘書就是專門蒐集此類事項的,而且他自己也能感受的到。對於那些勢利小人,喬金寶既憎恨,卻也有一些無奈,他已經意識到了眾多變化。
先拋開委辦科局、鄉鎮這些下屬不說,就拿縣委常委會來講。雖說以前這些人未必就完全聽自己,但最起碼沒人敢明確反對自己,即使有不同意見也只能保留或是私下提出。可現在卻不同了,有人竟然敢當面反駁自己,而且每當這時候,出聲支援的都是楚天齊的意見。常委會上的變化,即是整個官場生態的反映,因為那些常委下面都有一串大大小小的擁躉,擁躉是看主子眼色行事的,自己的下屬也是這樣。
縣委常委已經是這種情況,政府那邊更不樂觀。自楚天齊到任時間不長,喬海濤就緊緊追隨,後來是柯揚,再後來是陳玉軍。而真正屬於自己的人只有段成、董玉強,申海儒只能算半個,現在連這半個都沒有了。剩下的王曉靜、薛浩,本來一直沒有明確立場,但現在對楚天齊工作配合的卻很好,尤其那個王曉靜也有向楚天齊投懷送抱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