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生也跟了進來,他胳膊底下還挾著早前懸浮半空的“鬼影”,實則就是一個布人兒道具,在脖子上勒根釣絲,從屋簷上把道具垂下來,就形成了姜熊目睹的恐怖情境。
柴生不屑道:“看著健壯,真不經嚇。”
周老八卻有不同見解:“說到底還是道長先和亡魂溝通,知道姓姜的做的虧心事,
否則也不至於就嚇得他魂飛魄散,連我衝他出手時他竟然都毫無察覺。”
柴生和嬌杏都掃了莫問一眼,沒有揭穿小道的謊言。
周老八仍兀自不平:“姓姜的只是埋屍隱瞞真相,說來還不算十分可恨,但那英國公府的程七,怎麼能對弱質女流下此狠手!道長說得對,若不揭露程七的真面目,還不知道有多少無辜女子會死於他的虐殺,我只惋惜就算揭發程七的罪行,毆殺婢侍最多也只處流放之刑,沒法讓他以命抵償。”
嬌杏也是一聲長嘆:“自古律法對主人毆殺僕役的罪行非但會予以寬減,且現行律條還規定老小廢篤可以收贖,程七是因癲狂之症殺人,且所殺皆為奴婢,不需上請即能收贖,無非耗些錢財,朝廷勒令英國公嚴加拘管不得再犯罷了。”
“律法何其不公!”周老八勃然大怒。
“咱們也只能做到防止程七再次虐殺他人,且僅憑我等微薄之力,即便說服了姜熊怕也難以讓程七認罪,這件事還得多虧大奶奶及舒娘子等等官眷從旁相助。”莫問說完也瞄了柴生及嬌杏一眼,言下之意無非——我可沒有獨佔功勞,不過是大奶奶不肯承認她的神機妙算,才把小道推上前臺罷了,你二位犯不著用看招搖撞騙的眼神看我,小道行事自有準則。
又聽周老八道:“道長道法高深,難道就不能施法讓程七償命?”
莫問噎了一噎,才挺起胸膛一本正經說道:“我道家一貫推崇道法自然,正可謂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天道視萬物善惡一視同仁,我修道之人,怎能用道法之術奪人性命?”
周老八聽得半懂不懂的,更加覺得莫問高深莫測而一臉膜拜之情。
柴生和嬌杏對視一眼,都是同樣的心聲:這漢子真是太實誠了。
“好了好了,咱們仨也別在這裡多耽擱,雖說往隔壁點了迷香,姜熊再怎麼鬼喊鬼叫的屋主也聽不見,可眼瞅著暴雨將至,小道可不想淋個落湯雞。”莫問在兩個知道他底細的熟人面前繼續故弄玄虛難免底氣不足,果斷提議早些撤離避免更多尷尬。
三更半夜電閃雷鳴,結果周老八還是恭恭敬敬地把他眼中的高人神仙送到了院門兒外,返回時再次探了探姜熊的鼻息,確定按這情況不到天亮這人絕對醒不過來,於是乎周老八也不客氣,回到自己的涼床上真正的鼾聲如雷,結果他反而是被面無人色的姜熊晃醒了。
要糟啊!周老八頓時神經緊繃。
“老八,老八你……”
結果是姜熊結結巴巴的好半天說不完整一句囫圇話。
此時已經是日上三竿,天地之間一片明晃晃,但仍然能從空氣中嗅到一絲溼潤的氣息,昨晚看來是真有暴雨傾盆。
周老八迷迷瞪瞪坐起身,把姜熊盯了好一陣兒才往自己腦門上重重一拍:“我這下可總算想起來了,昨晚和姜大哥喝得好盡興,若不是被雷聲驚醒進來避雨,指不定就得挨澆,可我這時想起來,明明把涼床讓給了姜大哥,我自己睡在條凳上,半夜被雨聲驚醒,竟發覺自己躺在地上,我迷迷糊糊的就爬上了涼床,別不是……我把姜大哥給擠下來了吧!看您這一身的灰!”
姜熊就更加面無人色了:“老八昨晚,當真沒聽到一點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