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南道鹿野城中心,正是氣象宏偉,戒備森嚴的劍南道經略使衙門,經略使牛滿地正在寬大的書房獨自飲酒。牛滿地身材中等,不胖不瘦,兩道濃眉,一雙大三角眼,高鼻樑,三綹髭鬚,雖然穿一身便服,卻氣場強大,很有上位者的威嚴。
桌上擺著三五個精緻小菜,是江東道來的大廚顧本原所做,牛滿地極其喜歡江東道的菜,所以一個月一百兩銀子請來這位大廚,每天給他做菜。牛滿地的家裡,堆滿了各種食物,其實他根本就吃不了這麼多,可他還是要存很多食物。
除了吃之外,牛滿地對其它的事情都沒有這麼執著,因為牛滿地實在是餓怕了。他童年的回憶裡,除了飢餓,還是飢餓,他甚至刨過老鼠洞,搶老鼠的食吃。
只要聽到他的名字,牛滿地,就知道這是沒有任何文化的農民起的名字,俗的不能再俗,俗不可耐,絕不會有什麼家世背景,也不會是什麼大戶人家。事實上也是如此。牛滿地是江東道人,他爹叫牛一群,就是個給地主家放牛的牛倌。牛滿地的娘在他三歲那年生病死了。
牛滿地剛生下來的時候,他爹希望他能夠子承父業,將來能夠給地主家放好牛,最後自己家也能養這麼多牛,能夠滿地都是牛,所以給他起了這麼個讓人想笑的名字,牛滿地。當然,這名字通俗易懂,一下就能記住,就算牛滿地已經做到封疆大吏,卻依然沒有改掉這個俗氣的名字,牛滿地希望自己永遠不要忘本。
牛一群希望兒子牛滿地也能給地主家放牛,可是牛滿地卻不這樣想。牛滿地五六歲的時候,放牛時經常偷偷溜到村裡的學堂牆後,聽先生教書,聽村裡的小夥伴們讀書,書聲琅琅是牛滿地的最愛。
那一年,牛滿地十歲了,他爹叫他去放牛,結果他又如痴如醉的坐在學堂牆外,聽先生教書,連他放的牛跑丟了都不知道。還好鄰村的潘大爹把走失的牛給送了回來,那天晚上回家時,牛滿地被失望的牛一群毒打了一頓,牛一群實在不明白這個兒子,不放牛蹲在學堂牆外幹什麼?
牛一群咆哮著大罵牛滿地,“你他娘一個放牛的,就好好的放你的牛,去學堂外聽書有什麼用?那些考上舉人的,都是天上的星宿下凡,你要是有那個福分,也就不會託生在我們牛家,只能給人放牛了!”
牛滿地忍不住和他爹對吼了回去,“先生說了,富家不用買良田,書中有自千鍾粟。安居不用架高樓,書中自有黃金屋。娶妻莫恨無良媒,書中自有顏如玉……”
牛一群哪裡聽得懂什麼是千鍾粟,什麼是黃金屋,什麼是顏如玉,不由得暴跳如雷,又把牛滿地拖過來暴打了一頓,一邊打一邊罵,“老子聽不懂,老子是
你爹!”
攤上這麼個爹,牛滿地也是毫無辦法,但是牛滿地心中堅持一個信念,我要讀書,就算這輩子只能放牛,我也要做個不一樣的牛倌,一個讀書識字的牛倌!沒有紙和筆,沒關係,沙土就是紙,木棍就是筆。
牛滿地瞞著他爹,悄悄向地主顧大戶借了一本《三字經》,就照著那本書上的字,在沙土上照葫蘆畫瓢用木棍寫起來。
一個月後,牛滿地借書寫字的事情終於被牛一群給發現了,這次,一向靠拳頭對兒子講話的牛一群破例沒有再揍牛滿地,而是腆著臉去央求自己的東家顧大戶,能不能也讓我兒子到學堂識幾個字?顧大戶人還不錯,讀書識字又不是壞事,就欣然同意了。
這樣,牛滿地終於到學堂讀上了書,牛滿地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他知道家裡啥也沒有,所以必須付出比別人十倍的努力才行,別人家的孩子看書看一遍,他就看三遍,別人家的孩子背三遍,他就背十遍,下午回家還要跟著父親打掃牛圈,給牛添草料,甚至給牛接生。
困苦的日子一天天在煎熬中過去,牛滿地一邊幹活,一邊讀書,學堂的劉先生見他讀書刻苦,也很欣慰,經常會指點指點他。牛滿地很快長到了十五歲,膽大心野的他,跟同學借了點兒錢,偷偷去縣裡參加了童生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