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大狗一人縮在牆角很久,鼻子一酸,淚水噴薄而出,這些天他受了許多委屈,一股腦發洩出來。
哭過之後,情緒緩和,自己拿起熱毛巾自行擦拭傷口。
那是一條苦肉計,尚三財在打駱大狗的時候為求逼真未多留手,皮鞭打上,連皮帶肉扯出一塊,條條血痕佈滿身體。
經過這些時間血液乾涸,已結成血痂。血痂之中十分骯髒,有許多碎石灰塵、更有皮鞭碎屑夾雜其中,若不清理得當恐傷口化膿,到時候免不了又要去鬼門關走上一遭。
他閉上眼睛,眼皮顫抖,大口喘息,牙關緊咬,奮力撕扯將一處血痂連皮帶肉揭下,鮮血瞬時噴湧,疼得他齜牙咧嘴。
可他並未發出半點聲響,堪堪捱過疼痛,用熱毛巾沾水擦拭傷口,再塗上藥粉。
約摸前後過了四個時辰,直至天已蒙亮,無數條鞭痕被他清理乾淨,血痂伴著鮮血堆滿在地,渾身浴血整個人沒了絲毫力氣,躺在床上呆呆的望著天棚。
“爹爹。”
發黃的棚頂之上現出了駱勇的音容,駱大狗面漏甜色,望著望著,昏睡了過去。
他是一個苦命的孩子,本有一個美滿的家庭,一雙令人豔羨不已的父母。
聽旁人說,他的母親曾是豔動京師的歌姬,色藝絕代,號稱京師第一美人,多少達官顯貴使盡了錢財只為一睹其絕代芳華。而他母親卻偏偏嫁給了一個小他八歲的錦衣衛,駱勇。
輕風吹、香轎起,轎簾輕動,轎中之人儀態萬端,無意回眸,瞬時間將駱勇的魂給勾走了。也便在那一刻起,駱勇便認定了這個女子,此生非她不娶。
可他一個北鎮撫司的小旗官人微言輕又哪裡拿的出黃金萬兩給王嫣柔贖身,又哪裡比得過京城之中那些名聲顯赫的達官顯貴。
可王嫣柔那回眸的笑容始終在駱勇的腦海之中揮之不去,已到了茶飯不思的地步,只一閉上眼睛,那道美麗的倩影就會浮現眼前,至此終日鬱郁,思念成疾。
他的義兄李四顧看他吃飯的時候魂不守舍,端著一盤菜,邊吃邊問道:“你最近是怎的了,怎麼一副行屍走肉的樣子?咱們一起逃出師門為國效力,這副樣子可不像你。”
駱勇和李四顧乃是同門師兄弟,兩人遭逢靖難之役,自小父母雙亡孤苦無依,但那場權利之爭並沒有澆滅他們心中的熱情,反而激起了更強的報國之心。
他們時常幻想著,若是自己早生二十年,有一身絕代武藝,會不會阻止永樂入京,那時便不會有那麼多的生靈塗炭,建文朝也不會有那麼多人流離失所。
中華文明承接一千五百餘年,王侯反叛、外族入侵不勝列舉,誰敢保永樂之後還會不會出現同樣的事。
為保天下太平,兩人投師學藝,勤修苦練寒暑不輟,駱勇更是幫著李四顧奪得了北武林王的名號,那時的他也才二十歲不到。
其後兩人帶著江湖之中的威名投身錦衣衛,在北鎮撫司任職,一步一步從底做起,兩年之後李四顧娶妻生子官至副千戶,而駱勇也坐上了小旗官的位置。
兩人自幼便在一起,無話不談,聽李四顧問自己,駱勇愁道:“沒什麼,只是我看上了一個女子。”
李四顧一聽,喜上眉梢,邊吃著飯菜邊嘖嘖讚歎,“行啊,你嫂子經常跟我說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該娶個婆娘了,跟哥說說,你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哥哥給嫂嫂給你說媒去。”
駱勇面上一紅,心中想到了王嫣柔的身影,嬌羞之態盡顯,用筷子夾起菜餚送到嘴邊,忽而又低下了頭去,將菜餚放下,仍舊滿面愁緒。
李四顧問道:“怎的了?我弟弟生的一表人才,又是北鎮撫司的小旗官,前途一片光明,般配誰家女子不行,就算配那皇宮裡的公主也綽綽有餘!”
駱勇道:“倒不是那般尊貴的人物,只是要娶她卻要比娶公主難上許多。”
李四顧愣了愣,“哪個朝廷大員的千金?”
駱勇搖了搖頭,面上浮現一絲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