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長生不是性情開朗的人,遇上事與親戚朋友說說,喝喝酒,扯扯前人,比比左村右莊的,化解一番就過去了。賴黑子走了以後,閆長生連朋友都沒有了,岳父賴三畝在河工工地上,杏花出事後,杏花父親請假回村,賴娟也被賴三畝弄到工地頂替做飯。閆長生孤家寡人一個,事情鬱結於心,早上去起漁簍,拽上岸後,竟不知道拔下塞頭倒魚,提著簍子往回走十多米才驚醒,又返回來倒下魚,重新下回水裡。
平常準時六點鐘起完簍,拽好網,把魚交給妮妮拿鎮上去賣。現在上面改制,人民公社改成鄉鎮,老百姓不關心改不改名,改名有什麼作用,大家都稱鎮時,閆長生也只好跟上形勢稱鎮政府!
妮妮六點半找來時,閆長生才堪堪倒完,今天收穫比往日好許多,妮妮一輛自行還帶不完,妮妮說我先帶兩口袋去,你趕緊到賴娟姐家推一輛腳踏車給我送過去,你看你,賴娟姐才走幾天,你焉頭焉尾的樣!
閆長生不願跟妹妹分辨,揮手讓她趕緊去賣魚,自己出葦塘後到賴娟家,丈母孃正從茅房出來,兩隻手還沒離開褲腰。閆長生說聲要用腳踏車時,才想到腳踏車被賴娟騎上工地,改到去杏花家推來,懷強帶著兩個陌生人在燒製的土坯堆前比比劃劃。
懷強看到閆長生,立即招呼他過來說“叔我給你攬筆生意!”也不管閆長生什麼態度,指著身邊兩人說“他們是縣上化肥廠的採購員,他們鍋爐房改造,急需一批磚頭,今年縣窯場也沒存貨,老百姓手裡攢點錢,都急著蓋房,買光了,你看,叔當家,先把這些磚勻給他們,化肥廠干係大,過年後小麥施肥,全縣的土地都指著它呢”
心神不定的閆長生也不會做全縣的罪人,他分到葦塘時,已深秋,急匆匆地脫出的土坯,已經蓋好了三間看守水塘的房子,後期再脫出的坯,一是準備蓋妮妮住的老家房子,二是想檢視二叔給他的燒製技術,管不管用!
懷強看他半天不說話,又告訴他,人家兩同志說給你兩千塊錢,把這些土坯全拉走。
兩千塊錢,已經不少了,在村裡蓋三間屋娶賴娟是夠了,閆長生心裡想著,我這個無爹無孃的孩子也能走狗屎運,一傢伙能賺兩千塊!他幾乎忘記自己和泥脫坯燒製時所吃的苦處。
兩個採購員半天不見閆長生開口,心裡有些虛,這次鍋爐改造急不可耐,丟了這單,還不知道要費多少勁找到下一家,反正科長說的不惜一切代價,兩人商量的意思是給閆長生兩千,上報三千,每人小賺個五百補貼家用。乖乖,錢是多麼好的東西,哪家不急著燒香磕頭,訴求菩薩保佑多掙錢!但是,生財得有道,要是弄不到磚被科長臭罵,耽擱技改,供銷員位置不保,更他媽的囉嗦。錢這東西今天不掙明天掙,兩人一遞眼色,不約而同地說“再加一千,三幹塊行不?”
閆長生的魂歸位後,同意兩千塊錢賣給他們,幾乎接著兩個業務員的話尾說“你們拉走吧,記著過年給我批條買點化肥!
在化肥廠工作,批化肥的事倒不復雜,兩人當即答應下來,只是兩人不知道,他們在晚說十秒鐘,每人可以分到手五百塊,回到家,老婆肯定會笑眯眯地跟他們多做一回好事的。
把魚送到鎮上時,妮妮已賣光了自己帶的兩口袋魚,又籠了幾個老主戶在等閆長生。這兩袋多是些泥鰍長魚,閆長生倒進大木盆裡後,密密麻地擠來擠去,妮妮勿然覺得這些魚異常噁心,轉過身蹲在那裡不停地吐。
閆長生和幾個漁販子都關切地問她怎麼了,她擦淨嘴角嘔吐遣留物說“以前看到長魚泥鰍的擠在一起沒有什麼感覺,今天勿然發現他們異常噁心!”
吐過一陣後就不在吐了,閆長生收了魚錢,帶著妮妮到信用社,在櫃檯上倒出半口袋錢,妮妮疑不已,用手虛遮住嘴巴說“我不能看許多堆放一起的東西,又要吐了”
閆長生被妹妹的虛張聲勢逗笑,心情大好地說“我把咱們脫的土坯賣了三千塊”
妮妮抓住閆長生的衣袖問“哥,咱是不是發財了?”
“嗯”閆長生得意地應道“起碼你的嫁妝錢是有了,說,想什麼時間出嫁,反正爹孃不在了,哥隨時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