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正祥的眼睛漸漸變化。
原本撕心裂肺的痛苦,漸漸轉化為騰騰殺氣,那是一種近乎野狼瀕臨死亡時的冷厲、憤怒與絕望。
王夫人看向段正祥,她和段正祥畢竟認識多年,卻從沒有見他這樣。
同時心中不自覺的暗暗叫苦,她平素雖然殺人不眨眼。
但見慕容海在頃刻之間,連殺段正祥的三個情人,不由得一顆心突突亂跳,哪裡還敢和段正祥的目光相觸,迅速眼神一轉,不敢想象此刻他臉色已是何等模樣。
此刻,段正祥卻突然柔聲地對王夫人道,“阿蘿,你跟我相好一場,畢竟還是不明白我的心思。天下這許多女人之中,我便只愛你一個,我雖拈花惹草,都只逢場作戲而已,那些女子又怎真的放在我心上?你外甥殺了我三個相好,那有什麼打緊,只須他不來傷你,我便放心了。”
他這幾句話說得十分溫柔,但王夫人聽在耳裡,卻是害怕無比,知道段正祥恨極了她,已經動了殺意,要挑撥慕容海來殺她,叫道,“好甥兒,你可莫信他的話。”
慕容海將信將疑,此時殺意已盛,長劍劍尖卻自然而然地指向王夫人胸口,劍尖上鮮血一滴滴的落上她衣襟下襬。
王夫人素知這外甥心狠手辣,為了遂其登基為君的大願,不惜認賊作父,改名換姓,又哪裡顧得什麼舅母不舅母?
只要段正祥繼續故意顯得對自己十分愛惜,那麼慕容海定然會以自己的性命相脅,不禁顫聲道,“段郎,段郎!難道你真的恨我入骨,想害死我嗎?”
段正祥見到她目中懼色、臉上戚容,想到昔年和她一番的恩情,登時心腸軟了,破口罵道,“你這賊虔婆,豬油蒙了心,卻去喝那陳年舊醋害得我三個心愛的女人都死於非命,我手足若得了自由,非將你千萬萬剮不可。慕容海,快一劍刺過去了啊,為什麼不將這臭婆娘殺了?”
他知道罵得越厲害,慕容海越是不會殺他舅母。
王夫人心中明白,段正祥先前假意對自己傾心相愛,是要引慕容海來殺了自己,為之前三個女子報仇,現下改口斥罵,已是原諒了自己。
可是她十餘年來對段正祥朝思暮想,突然與情郎重會,心神早已大亂,又眼見三個女子屍橫就地,雖然不是自己親手殺了她們,但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此刻見一柄血淋淋的長劍對著自己胸口,突然間胸中一片茫然。
但聽得段正祥破口斥罵,什麼“賊虔婆”、“臭婆娘”都罵了出來,比之往日的山盟海誓,輕憐密愛,實是天壤之別。
忍不住珠淚滾滾而下,心中酸楚無限,痴痴說道,“段郎,你從前對我說過什麼話,莫非都忘記了?你怎麼半點也不將我放在心上了?段郎,我可仍是一片痴心對你。咱倆分別了這許多年,好容易盼得重見。你……你怎麼一句好話也不對我說?我給你生的女兒嫣兒,你見過她沒有?你喜歡不喜歡她?”
段正祥暗暗吃驚,阿蘿這可有點神智不清啦,我倘若吐露了半點重念舊情的言語,你還有性命麼?